云奶奶年纪大了,每当我想起她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家乡来到这个气候不太规律生活习惯也不尽相同的遥远魔都城市,只为了陪伴一个当时潦倒颓废毫无血缘关系的我时,我总是心怀愧疚。
我握着周小默的照片,发狠的对自己说:从今以后只有云奶奶才是我的亲人。
她的那些照片都是被我亲手撕掉的,那些照片当时被她霸道的装进相册的格子里头,我一张一张的抽了出来,由于外头的胶纸包的太好,撕的时候很费劲。
以前我以为我无论如何都会包容她的,我以为我就是那么的深爱她,即使是有一天她离开我。可没想到她离开我时我是那么的恨她,我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的狭隘,那么的仇视着,竟然有想拉她一起下地狱的想法。
刚分手的那天我回到家,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我的行为让云奶奶着实吓了一跳,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疯了。
我被人给逼疯了,我被她给逼疯了!
我学着别人借酒消愁,好几天都不出门去,我安慰自己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周小默这个没良心的善变的女人不值得我这样,我以为痛过几天就好了,可是无论我在心里骂过她多少遍,骂得有多难听,把那些有关于我们的东西毁的多么彻彻底底。她还是反复的出现在我的痛苦之中,我觉得自己失去了理由,那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房间里即使狼藉不堪,却还是装满了过去我和她的回忆,她的笑容像是恒久不变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回放,是不由自主的。
但是她却亲手打碎了我的梦境,和我对于未来燃起的美好想象。
我像是突然之间就被打下了地狱,活在一个崩溃的世界里。
我甚至准备了一把刀,选择用我最讨厌的那种方式。用满浴缸的水浸泡自己,想割破自己的手腕,随母亲而去。
云奶奶差点儿被我吓死,把那个握在手里的刀丢的老远,我抱着她就哭了。
我哭她离开了我,哭我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爱过痛过并且想要放弃自己,我哭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
云奶奶一边拼命的打我一边啜泣,而我在她的怀里痛哭。
我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去见了母亲最后一次,放了很大一束的火红的玫瑰在母亲的墓前,我说:“妈,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看你了,你要原谅我,我去替你报仇。”然后我就走了。
墓碑上的妈妈此时此刻是笑着的,我知道,极端的她,会很高兴我选择的路。
关于周小默的,我什么都没有带走。我甚至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有关于她的痕迹全部抹去,我羞耻自己曾经把她当做活下去的理由,当做自己的家。她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是我青春里的败笔。
我来到上海,开始学乖了,学得内敛,不再正面与庄秘书和戚董事长起冲突。
在人前我叫他们戚董事长和总经理,在人后我叫他们爸和庄阿姨。
根本就没有犯罪前科的这件事,因为那个杨九九告诉过我,不会“殃及无辜”,我相信他的话,之后果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重点在于,我根本不在乎。
后来,当我意识到我个人的形象、个人的经历和能力对于公司股东的看法会有多么严重的影响,我才庆幸自己一直都十分努力,一直都所谓的积极正面的活着。
然后我考上了上海最好的大学,我选择留在他们身边,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庄晓楠则监视着我,无论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她顶着妹妹的名号,实则做着“消失小姐”的角色。
消失小姐,还是大学同学给她取的外号,凡事和我有瓜葛的女生,全部都会默默的经她手消失不见。
所以很好的营造了一个假象,我不是不谈恋爱,而是没办法谈。
我也会和那些女生出去,逢场作戏,然后等着庄晓喃把她们带走,就像是一种游戏。循环往复着。
音乐系的学姐喜欢大笑,那大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出去看过几场音乐会。
社团的团员很喜欢唱歌,东一句接西一句,完全没有章法,我们一起单独讨论过几回海报专栏。
同班的短发女生很喜欢喝冰红茶,我发现她的高数很差,动不动就在高数课上睡着了,我们交往了两个礼拜。
跆拳道社的学妹很受男孩子的欢迎,说她最好的朋友也是男生,最不喜欢女孩子之间互嚼舌根,会让她很反感。所以她和我告白的时候,我就接受了。
交往最长的是合作过的人介绍的女生,她的名字我忘了,当时她和我介绍的时候说:“你也可以叫我小沫,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她居然喜欢很喜欢吃辣,问我可不可以叫我“亲爱的”。
很多,我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是谈过恋爱,但时间都不算长。我并没有让自己闲着,我告诉自己,就像是在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厌倦了,在篮球场打了一晚上的篮球。
回家一睡就是一整天,醒了以后我开始了一次旅行。
坐火车从上海出发,到四季花开度假村停下。
那个拍照的没走,一直在度假村谋生,我给了他很多钱让他一定要找到当初的那张底片。我把他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最后终于找到了。
同一张照片我洗出了很多张,尺寸不一。
我不知道我要干嘛,像是周期性的精神病,隔一段时间就复发一次,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当我意识到自己竟然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竟然拼命的寻找到一张属于我们的合照时,我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是忘不了她,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出息。
那个少数名族的姑娘居然已经结婚生子了,她说她还记得我,因为当时看我们两个太般配,我们穿衣服拍的照片在他们店里作为宣传照挂过好一阵子。我说照片还有吗?然后又洗出了很多张来。
然后,我逗留了好多天,我甚至想就在这里一直待下去,活在自己的幻想和回忆里。
最后走的时候我在车站的售票厅犹豫不决,我惊恐的发现有一种冲动快要冲破自己的内心,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恨她,又或者是,时间消耗了我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