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摇头:“我眼睛肿成这样,还当军师,你分明就想乱人军心!”杨昭终于敛了怒意,将我抱了起来:“乱军心?你除了乱我的军心之外,还能乱谁的?”
我在空中挣扎了几下,他私毫不为所动,我嗔骂道:“你快放我下来,你是不是嫌我的日子过得太太平了?”现在皇宫里要杀我害我的人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这个臭死鱼,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张扬。
他仍旧毫不在意地往前走,我昂脸望着他,他剑眉下一双璀璨如星的双眸里带着一抹执着而无赖的痞笑,我心里升起一丝歉意,虽说我们在一起七年,可是这样大胆的事情依旧罕见,他神色坦然,可是我还是从他挺得笔直的背脊看出了他的不自然,我笑了笑,手扯着他肩上的衣裳。
他行了几步,停下来看着我:“这可不成,你扯着我的衣裳,我怕呆会就要赤膊去见八王子了。”我有意为之,故意撇了撇嘴:“赤膊也活该,谁让你不放我下来!”说话间,已有几个宫女从我们身边走去,我蓦地从脸红到了脖颈,赶紧把头往他怀里钻了钻,他吃吃的看了我一瞬,右手逮着我的手,将我的手围放在他的脖间。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哼了一声,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为打破僵局,我问他:“呆会找八王子做什么?”杨昭神色从容,瞥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走着:“我朝义成公主即将与突厥可汗和亲之事,你可曾听过?”
我从后脊梁一直凉到了胸口,义成果真答应和亲了?心里明明想问,终于还是忍住,杨昭垂头看了我一眼:“你心里是不是在疑惑,为何义成会愿意和亲?”
我刚想抬眼,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相撞,他眼中蓦地带起了一丝惊喜,我连垂下头,闷闷地看着地面:“有些疑惑,以义成公主的脾气,她应该断然不会答应的。”
“我也很是好奇,只是猜想义成自来听逸寒的话,指不定是逸寒在从中拉了红线。”他扬眉笑起来,又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我眼前闪过那日逸寒与义成相拥的画面,心里虽不想再想起,可是却总是忘记不了。我苦笑一声,有些无奈:“我若是义成,便绝对不会答应的。”他道:“为何?”我正踌躇着怎么解释,最终还是放弃,极其认真的看着他:“此时此刻,我竟有些佩服她。”他点点头,无奈之间叹了一口气。
谣辇忆身为突厥使臣,住的行宫自然也与别的不同。我和杨昭到时,他正和随行的两个人围坐饮酒。见我们来了,那几个人皆退下,谣辇忆颇为好奇地看着我的眼睛:“前几日见秀宁小姐还完好无损,秀宁小姐遇到什么大祸了?”
我尴尬的笑了一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所以秀宁不觉得此时是祸,兴许过一瞬福便来了!”谣辇忆说话的气势分明在引诱我回嘴,而我说话的气势却有些要跟他打起来般,杨昭扬了扬眉,不疾不缓地看了我一眼,方笑道:“我前几日见八王子在太极殿上的丰姿,当时觉得尚不过瘾,今日大家刚才碰在一起,不如再辩论一次?”这个杨昭,我心里暗暗地笑,他虽在邀请谣辇忆争辩,可是仔细听来,这话里却带着一股哑意,那谣辇听了,也是讪讪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见笑了!”
刚才退下的人重新安置了坐位,他们突厥人喜欢围聚而坐,而隋朝人重礼,男与女之礼,君与臣之礼。这谣辇忆虽是突厥王子,可是突厥毕竟是仰仗着隋国而生,他此时在隋朝的土地,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谣辇忆先举杯笑道:“太子殿下,谣辇忆先敬你一杯!”他笑声朗朗,我不禁有些失神,那日一吻,我生气而走,当时只觉得他行动怪异,居心叵测,如今再细看他,心里竟有一分莫名的惊喜。
杨昭也一饮而尽,神色自如。我闻着辣辣的酒味,想起刚入宫时曾与杨昭斗气,最后害得逸寒为我挡酒的事儿,心里有些悲凉,难怪孔老夫子会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掩袖也喝了一口,突然发觉这酒竟也不怎辣人,心里好奇,又一鼓作气将碗里的酒喝了。谣辇忆拍手叫好:“秀宁小姐果真是女中豪杰,谣辇忆再敬你一杯!”
身边人赶紧给我又添了一碗,我有些头晕眼花,端起酒来就喝。谣辇忆先喝完,赞不绝口:“在入长安之前,别人都说隋朝女子个个温文儒雅,是朵需人爱怜的鲜花,这样的鲜花谣辇忆确也见过了,只是没有想到竟让我遇到了你这样的火红玫瑰。”
杨昭面露忧色,从我手里接过碗,“八王子,秀宁她不胜酒力,这酒我代她喝罢。”他不由分说,果真将我碗里的酒喝了,谣辇忆神色微讶,笑声不断:“太子殿下,不知今日你找我有何事?”他们终于言归正传,我无聊地坐在一旁,脑子有些沉重。
杨昭道:“八王子过几日便要迎义成回突厥,吾皇圣恩,下旨举国同庆三日,在这期间有个庆宴,八王子可愿齐去?”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听来听去,无非是些芝麻大的小事,脑子又比刚才重了几分,我浑身发软,右手撑在桌子上,左手醮了醮酒水,在桌子上画着圈圈。这个是我,长得最高高瘦瘦漂漂亮亮的是我,这个是杨昭,长得歪瓜裂枣的是他,这个是逸寒,长得最圆最正常的是他……
我只想画三个,可是脑袋真的越发的沉重,到最后手也不听使唤,桌子上的圆圈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长得好看的也有,长得极丑无比的也有,我撑着脸,傻傻地笑出声来。
窗外霜寒雾重,我独自一人坐在灯下看书,想起大学时看过的《孙子兵法》,心里有些感叹,打算转抄在纸上以备后用。我不太习惯毛笔,写了半日字依旧不成形,于是索兴将毛笔前面的软毛取下,换了一根硬硬的竹签。香儿端了醒酒汤过来,可能见我执笔的姿势怪异,问道:“小姐,你这写的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