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顾不得疼痛，扔掉剪刀，双手双脚并用，将大公鸡死死攥住，将它脖子里溅出来的血，尽量多地溅到漱口杯里。
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宁洛才舍得将公鸡丢掉。
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流着血，滴了一地板都是，她想都没多想，就将自己的手也拿到漱口杯上，拼命往里面挤着血。
直到装满了整个漱口杯，她才用力撕下身上一块布料，随意将伤口包扎打了一个死结，让血不再流出来，然后端着那杯掺着她的血和公鸡血的血来到床边。
北冥顾身体朝下半挂在床边，宁洛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怎样，只能推了推他，“北冥顾！北冥顾！北冥顾……”
推了几下，喊了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宁洛只得将那杯血放在地板上，使劲去把他抬起来，北冥顾人高马大，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才将他的身体往床内翻转过去，自己的身体却也被带着扑在他的身体上。
结果，没有电视里上演的那种嘴对嘴的浪费场景。
而是惊恐……
“北冥顾，你、你你、你的身体为什么腐烂了？”
眼前的情景，吓得宁洛瞳孔扩大到最大程度，说出口的话颤抖得语不成句，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北冥顾的脸……不，她现在已经认不清这张脸到底是不是北冥顾的了。
眼下这张离她的眼睛不过几厘米远的脸，溃烂得面目全非，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看到森森的白骨，眼珠子腐烂得跟眼皮粘在了一起。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北冥顾的脸只是太阳灼伤的地方溃烂扩大一倍多，还不到半边脸，为什么她只是去个市场回来，他就变成现在这副腐尸的模样？
“不！这绝对不是北冥顾！绝对不是！”
只是愣了三四秒，宁洛立即惊惧地从北冥顾身上弹开摔坐在床尾，她一手撑着床，一只就要捂住嘴巴怕自己惊叫出声，可是手还没伸到自己的嘴边，立即就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味从自己手里传来。
眼睛往手上瞄去，她立即“唔”地一声差点吐出来，她的手上，居然、居然……居然粘了一些类似腐肉的东西，还有一条蛆虫在她的手上扭了一下屁股，掉到床上。
而她惊惧地看向北冥顾的脖子……刚刚她手按到的地方，那里凹进去一个手印，分明是肉腐烂了，她一掌按下去，就出现了一个手印。
害怕！惊惧！恐惧！
此时，所有一切令她毛骨悚然的情绪都占据她的心头，她拼命甩着手上恶臭的腐肉，崩溃地叫：“不是北冥顾！不是！不是！不是他！”她连连后退，却倒插葱一头栽到床下。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连滚带爬地翻了个身坐在地上，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床上的腐尸，只是揪着床尾垂落到地上的被子恸哭，“为……为什么，为什么腐、腐烂得那么快？为、为什么……”
心好像被人撕开一道裂口，宁洛一手揪着床尾垂落的被子，一手捂着心脏，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眼泪迷蒙了视线，哭得湿个整个脸庞。
恨！她好恨！
悔！她好悔！
她恨自己没有快点去把公鸡买回来，恨自己磨磨蹭蹭，恨自己出去前，在洗手间里浪费了将近５分钟的时间伪装自己，或许只要快这５分钟，他就有得救了！
她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割开血脉，喂他喝自己的血，哪怕是一滴，哪怕是一点，或许他就能撑到自己把公鸡买回来了！
宁洛哭到心力交瘁，哭到声音沙哑，哭到柔软无力，最终头抵在了床尾，只剩下啜泣声。
“丫头……”
“丫头……”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两声若有似无的叫唤声。
北冥顾的声音？
宁洛立即浑身紧绷，下意识就竖起耳朵细听，然后她似乎感觉到耳朵边有轻轻的凉风吹过，那个若有似无的声音又响起，“叫你别哭，你哭个没完没了，终于停下来可以听到我说话了。”
一如既往不耐的声调！
却好像带着此许心疼和抱歉！
只是声音细若蚊音，飘渺恍惚，如果不认真仔细去听的话，很容易就会认为是幻觉，可是宁洛却一语就听出了是北冥顾的声音，因为这是专属于北冥顾不耐、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语调。
“北冥顾？北冥顾你在哪？”宁洛立即转身，目光在整个房间里搜寻着北冥顾的身影。
可是，房间空无一人。
“别找了，我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我的。”他的声音，带着丝丝压抑的低沉。
宁洛感觉到自己面前飘忽过丝丝凉意，她立即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空气，恨不得将那空无一物的空气，瞪出一个北冥顾的人型出来，急说：“北冥顾，你还没有死是吧？你为什么不现身让我看到？你在跟我玩游戏，你又在戏弄我？”
说完，她又自我安慰一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强调，“你肯定是在戏弄我！你肯定没有死！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已经早就死了，而且这次，我应该真的要灰飞烟灭了。”北冥顾的声音再次飘渺地传来，“丫头，我不是在跟你玩游戏，我被太阳灼伤，鬼法消散，灵魂已经无法再变成实体让你看到了。”
什么叫灰飞烟灭？
宁洛紧绷的身体瞬间一软，不相信地指着床上的尸体，带着哭腔问：“那、那个是你的身体？为什么腐烂得那么快？北冥顾，你不是告诉我，你只要喝公鸡血就会好的吗？你现在跟我说灰飞烟灭，什么意思？！！”
北冥顾低沉回答：“我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我的尸体前期是冰冻保存，但我很讨厌被冰冻的感觉。后来我就舍弃了水晶棺材，靠喝鸡血和修习鬼法来让尸体不腐，如今我鬼法消失，所以它立即就腐败成它本该有的样貌了。”
的确，北冥顾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如果尸体正常腐败的话，是该腐烂成床上这个程度了！
可是，宁洛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坐在地上，不断啜泣！
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向那杯鸡血爬了过去，捧起来向发出声音的空中举去，“北冥顾，你喝点鸡血，喝点鸡血的话，说不定你就好了！”
她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神经病！
她看不到北冥顾，可北冥顾就站在她面前，她的样子让他心疼，他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手却从她的脸颊穿了过去，根本就无法碰触到她，“我的尸体已经腐败得没有用，再喝，我也好不起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宁洛急得要哭，声音哽咽，“那你快点修习鬼法，你资质那么好，说不定半天，半天你就能达到一级，不，达到二级，然后、然后……然后你又能把你的尸体变回完好无损的样子！”
宁洛几乎是语无伦次，北冥顾看得更加心疼，却无法抚摸安慰她，只得无奈摇头，“来不及了，如果现在是晚上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是大白天，我根本无法到外面吸收天地灵气，我这么虚弱，也熬不到晚上了。”
“那、那怎么办……”宁洛再次抑制不住地哭了，眼泪簌簌而下。
“丫头，不要哭。”北冥顾沉声安慰，“我走了之后，给苏苏打个电话，就说我离开了，让她好好照顾爷爷。”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她也不想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她好懊恼，好伤心，她好想骂人，“北冥顾，我只专八卦，我不传遗言，你要是不说点好听的话，你就真的去死！”
她又笑又哭，拼命抹着眼泪，却把脸上的妆容都弄花了，一块白一块黑，模样狼狈不堪。
北冥顾静静地盯着她，其实他真的不想离开，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四肢的疼痛，手指脚指正在开始一点一滴地消失，不得不忍下不舍，说：“去把孩子打掉，就当跟我这只鬼相遇，是一场不好的梦。”
她一直想打掉孩子的！
或许，这样对她更好！
可是，宁洛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没有反对，没有答应，甚至连声都没吭一下，像是小孩子撒气一样坐在地上啜泣，一抽一搭的，特别大声。
抽着抽着，她突然操起那杯鸡血，猛地就爬了起来！
“丫头……”北冥顾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抓她，才发现已经只剩下一截手臂，手掌没了。
而宁洛几大步来到床边，盯着他腐烂的尸体看了几秒，骤然就狠狠地把唇一咬，伸手扼住他腐烂的下颌，不嫌臭，也不嫌恶心，强行捏开他的嘴，将那杯鸡血拼了命往他嘴里灌进去。
“北冥顾，你给我醒过来！你要是不给我醒过来！我明天就把你拖到外面暴尸！”
她这彪悍的行为，让北冥顾的魂魄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醒过来，但听完她的话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就将已经消失得手脚都不见了的魂魄，重新附到了自己腐败得面目全非的身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