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的灯光好像琉璃的灯火,尹侬愁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记忆中每次受伤时,顾言锌一定是第一个赶到,可是至从三年前的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拥堵的人群吵杂的警车鸣笛声音,还有满地的鲜血,一点点从指间划过的无力感,以及顾言锌满脸厌恶的表情,“尹侬愁,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是啊,她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人,这都是报应。
几个小时像是一年一样漫长,当医生如释重负一笑的时候,顾言锌整个人都已经虚脱。
闻言而至的尹父尹母在看见顾言锌时候,噗通噗通双双跪倒在地上,“言锌啊,浓稠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知道是我们尹家对不起你们,可是侬愁这孩子还小,你放过她吧!”说完已经老泪纵横。顾言锌身子一震,却只是笑了起来,带着嘲讽和鄙夷,一声不吭的转头消失在走廊深处。
夜色满街灯光繁华,车辆往来纷沓,大街上璀璨如虹,顾言锌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双眼发红,却不见有泪。
三年前,他安葬了妈妈之后,他也是这样被叫道他们面前,“言锌啊,侬愁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快要神经崩溃了,整天哭着要找你,但是这样下去只能更加的伤害她,她还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就当尹叔叔求求你,以后不要在理侬愁了。”
有些人最后形同陌路不是因为缘分不够,而是不停的再错过,最亲的人往往以爱的名义做了感情的刽子手。
尹侬愁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除了脚上包着一个大粽子,其他的地方都全无大碍。
糖糖好不容易熬到尹父尹母回家拿东西的空隙,赶忙发难,“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枉我以为咱俩已经到了同穿一条裤子的境界,这么大的事儿我竟然不知道,你和顾言锌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侬愁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来过?”
糖糖发挥八卦到极限,开始绘声绘色:“何止是来过,我跟你讲啊”
沉默的听完,侬愁脸色惨白的一笑问糖糖,“想听么?”
三年前:
天气灰蒙蒙大雨却迟迟不下,侬愁喜滋滋的拿着手里的通知书朝顾言锌家里走去,两人说好要去同一所高中,她几乎是拼了命。
正低头走路迎面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侬愁抬头就看见顾阿姨有些惊慌的脸,还没等侬愁打招呼,她就一把推开侬愁朝巷子口走去。
一向温柔的顾阿姨这样实在有些奇怪,侬愁不放心的跟上去,雨滴开始晕满青色的石板路,朦胧雨雾间她已经走的很远,侬愁小跑跟上去,“阿姨,您这是要去哪?”
顾阿姨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尹侬愁,“侬愁,帮你照顾好言锌,阿姨要走了。”
意识到事情不对,侬愁有些急了,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只差一点身子却被人猛的一推,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惊呼。
尹侬愁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顾阿姨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摔在地上,嘴角还在不停的大口吐着鲜血,眼神从迷茫到痛苦到最后的空洞。
那天她不顾众人的惊呼,浑身哆嗦手脚并用的爬到她的身边,把她的头抱在怀里,雨势过大,以至于她身上的血汇成了一汪小溪。
过了能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侬愁的眼中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和红色的鲜血形成刺眼的对比,她抬头,一时间所有喧嚣都已经远去,只有顾言锌浑身发抖咬着嘴唇的模样,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他哭,抱着他妈妈的尸体。
她踌躇的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去抱住他令人心疼的身体,可是他却抬起头表情厌恶又冰冷,“尹侬愁,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至此以后,尹浓愁和顾言锌形同陌路。
糖糖回过神儿,看着满脸泪痕的尹浓愁张了张嘴,目光瞥过门口,只看到一个消失的衣角,如果没有看错,那是顾言锌。
“后来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自作主张的跟上去,那么顾阿姨现在一定会过的很好,即使不在顾言锌身边,但是最起码还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侬愁转头看向窗外的月光,“可是后来我又在想,如果那天我要是没有跟上去,那么顾言锌知道我见到他妈妈离家出走却没有阻拦,会不会恨我太自私呢?”
“想来想去,或许那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注定我要失去他。”
这天晚上,风很大,白色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医院里的人不多,女孩坐在病床上掩面而泣,却不知隔着一堵墙的这边,男孩紧握的双手骨节泛白滴着鲜血。
果然,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很多年后顾言锌谈到这件事,脸上早已挂上了风淡云轻的笑,他从来没想过,当时的一句气话,竟然差点毁了两个人的一生,其实他哪里是在怪她,只怪当时年少,即使在老成终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次住院的唯一好处就是错过了期末考试,用糖糖的话来说不用拖班级后腿了。
所以当成绩出来,班级将将第三的时候,尹浓愁还真是捏了一把汗。
虽然父母都极力反对她参加这次的野营,可尹浓愁还是坚持,最后终于取得辉煌胜利,当她背着大书包出现在大巴站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哲见了她忙第一个打招呼,“呦,这不是我们的病号同志么,看样子好利索了?”
他现在和糖糖的感情可谓是热火朝天羡煞旁人,侬愁白了一眼他,“托你的福,凑合。”说着眼神却直往顾言锌那边瞥,从住院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可是后者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只顾着和班长说话。
尹浓愁心中一痛,一下子就难过起来。
距离目的地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尹浓愁晕车加上大病初愈,班长便让她坐在了最前面,尹浓愁说了句谢谢,后者却说了句,受人之托,之后便没有开口的意思,尹浓愁也不好再问,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会的功夫已经睡着了。
到了目的地,大家开始分组搭帐篷,之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晚上老师们点燃了篝火,学生们则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提出来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所有同学都很捧场,无奈之下侬愁也只能跟着参加。
“好了,瓶口转到谁那就是谁,不能耍赖。”
…
侬愁心里祈祷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可惜老天好像正在打盹,瓶口不偏不倚转向她。
“尹浓愁,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硬着头皮说道。
“哈哈,你必须亲一个我们其中的男同学。”此话一出,气氛顿时被涌上高潮。
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尹浓愁硬着头皮看着苏哲,后者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行不行,我的贞操是属于糖糖的。”
“损友!”
有人开始催到,“尹浓愁,你倒是快点啊,咱们可得玩的起…”
话还没说完,原本喧嚣的声音一下子静止,尹浓愁只觉得脸上一凉,身边的顾言锌已经重新坐在位置上,看着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他耸了耸肩,指着身边的苏哲,“他推我的。”
糖糖忙打圆场,“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过了,来来我们继续。”
趁着大家的视线在瓶子上,苏哲不服气道,“老子离你那么远,怎么推你,自己想亲就大方承认,还嫁祸老子。”
“只是不想让她亲别人而已。”
“变态!”
温暖的夏夜,空气中漾着浓浓的树香,远处蛙鸣混着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恋人之间的低语,这里是比营地稍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远处一望无际的黑色田野,过了今晚她们就要返程,离开童话回归现实。
不远处走来两人,尹浓愁一眼就看见了白色球鞋,条件反射躲进了草丛里。
“顾言锌,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知道。”
尹浓愁眼神微黯,抓着嵩草的手逐渐用力。
“那么说你同意了?”声音带着欣喜和激动。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
后面的对话尹浓愁没有听见,满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重复着顾言锌的话,原来他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将将回过神儿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顾言锌自己,尹浓愁想想还是没有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再次抬头,就看见月光下顾言锌低着头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变的温柔起来,“怎么?还想藏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