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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国土的锁钥

在战争史和军事艺术中,任何其他理论概念,像我们在这里将要说明的这个概念一样,受到如此重视的批判。这个概念是人们记述会战和战局时常常用来炫耀的东西,是一切论断的根据和基础,甚至是批判者用来夸耀自己博学的论据之一。即使是这样,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确定这个概念,或者清楚地说明。

在这里,我们希望能够把这个概念探讨清楚,以研究它对实际行动的价值。

这个概念之所以被讨论,是因为我们必须要先将它同直接有关的山地防御和江河防御以及坚固阵地和筑垒阵地等概念探讨清楚。

国土的锁钥这个带有比喻性质的军事用语,其实并没有明确的概念表述,有时指最容易接近的地区,有时又指最难以接近的地区。

国土的锁钥可以指一个不占领就无法侵入敌国的地区。但是,这种简单明了、内容空洞的含义,并没有使理论家们感到满足,他们把这个概念扩大了,即能决定全部国土得失的地区。

如果俄国人要进入克里米亚半岛,就首先必须突破设置在彼烈科朴的防线,这并不是为了获得人口像拉西在1737年和1738年曾两度绕过这条防线一样,这实际上是为了能够比较安全地盘踞在克里米亚岛。尽管这件事易于理解,因为不占领关键的锁钥地点,就不能占领整个地区,但是仅仅用锁钥地点这个概念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但是,如果占领了朗格勒地区,就能够得到占领或者控制整个法国的机会,那么显然这完全是另一更加重要的事情。

但是,普通的常识对于理解上面的第二种看法,通过占领了关键的锁钥地点就一定能够占领整个地区,就显得有些困难了。普通的常识还不足以支持人们对这种观念的理解,那么哲学就能够帮助我们顺利地解释这个问题。大约在半个世纪以前,这种不被人们接受的观念确实在一些书本中出现,它的发展极点是在十八世纪末。尽管拿破仑用自己辉煌的战史以极大的说服力明确而可靠地证明了这种看法不切实际的,但是这种看法却依旧没有退出思想舞台,在一些书本中还是存在着。

其实锁钥地点的概念可以这么理解:在任何国家都会有一些特别重要的地点,不仅汇合了很多主要交通道路,还有丰富的物资,以便于筹集给养和向其他各个方向行动,也就是说,占领了这样的地点,就可以满足军队和战略的诸多需求,进而得到利益,为了突出这种地点的重要性,所以被统帅们成为锁钥。这是与上文的第二种概念完全不同的含义,而这样的理解也不会招致任何反对,同时还将这样的地点的重要性和特点完全表现了出来。但是,如果有人想把这个简单而易于理解的概念发展成系统的理论,就好像一棵大树那样有繁茂枝干,那么就必须有人来打消这种疯狂的想法,恢复其本身的含义。

最初,这种仅仅是为了使表述更加清晰的国土锁钥这一概念是有实际含义的,但人们却企图将这种并没有明确指向的概念发展成为系统的理论。于是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明确这概念,这些含义因此就更片面了。这样,人们就从所有同这个概念有关的内容中选出了高地这一点。

无论是单独的行人,还是整个军队,在通过山脊到达最高点后开始下坡,都是最容易的时候,这时几乎一切困难都已经克服了,人们甚至会认为自己比企图阻挡他们的任何人都占优势,他不仅可以看到面前的整个地区,还能够从高处俯瞰并控制整个地区。所以,通过山岭的道路的最高点一般被认为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地点,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如此,但并不是全部情况。从另一种更加狭隘的意义上来说,统帅们也会把这样的地点叫作锁钥地点。有一种错误的理论就是以这种观念为基础的,可以说这种理论的创始人是劳埃德,他认为锁钥地点就是通向某个地区的几条道路的汇合点所在的高地,这个地点也进而成为控制这个地区的地点。这种理论很容易与系统的山地防御混淆,从而使问题更加难以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还很容易联系起山地防御中起重要作用的一系列战术要素,于是很快就离开了山地道路的最高点本身这个概念,进而把整个山脉的最高点——地质学上的山脉分水点看作是地区的锁钥了。

在十八世纪下半叶,有一种地质学上的观点开始流行起来,即地球表面是由冲刷过程形成的。上文的这个军事理论就得到了自然科学的支持,不去考虑实践得来的真理而仅仅是通过地质学进行类比就得出了很多论断。这种论断大多只出现在书本中,而书本中纯理论的知识能够进入现实世界,永远只是一小部分,而且理论越荒谬,进入现实世界的也就越少。因此,人们在十八世纪末接触到的这些论断,实际上除了关于莱茵河和多瑙河的起源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但这种错误的理论并不是毫无作用的,它确实对德国产生了不利影响,以下两件事情就足以证明。首先是1793年和1794年普鲁士军队在孚日山的两次重要的战局,这两次战局的指挥官们都受了格腊韦尔特和马森巴赫的理论影响,导致战争学究气很浓厚;其次是1814年的战局,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在通过瑞士开往朗格勒时就曾盲目地遵循这种理论。

即使拥有河流发源地的高地,不过是一个相对较高的地点。然而,在十八世纪末和十九世纪初,由于人们不断地夸大这个概念,致使高地对战争的影响也不断被夸大,甚至完全变得荒诞无稽。即使是莱茵河和多瑙河以及德国六大河流共同的发源地,那么这样的高地除了在地图上设置一个三角标志以外,实际上并不可能有更大的军事价值。在这样的山地上设置烟火信号是不合适的,设置骑哨就更加不合适,至于要在上面配置一支军队则是根本行不通的。

因此,要在这样的“锁钥”地区——各个支脉的共同发源地和水源的最高发源地中,企图寻找一个锁钥阵地,纯粹是纸上谈兵,甚至是完全与大自然的情况相悖的。现实中的山脊和山谷往往是纵横交错、山峰环绕并且低处积水的,所以根本不像地形学所期望的那样便于从上而下地通行。千百年来的战史已经充分地证明了,某一地区的地质学上的重要地点,通常不会在军事上起作用;防御者构筑的防线往往是通过它的旁边而没有利用它,因为这一地点的重要性远远无法与其他有利地势和其他有利因素相比。

我们认为,如果一定要在战略范围内找到一个与锁钥阵地这个名词相符合的独立概念,那么就只能是指一个不占领就无法侵入敌国的地区。但是这不能被称为任何一个便于进入敌国的入口,或者是任何一个便于接近这个国家的中心点,因为这样的限定就使这个概念失去了原来的含义和价值,就成了一个在地图上随处可见的标志,这个华丽而诱人的比喻就只是空洞的词藻。

因此,真正的锁钥阵地是很少的。一般来说,最适合于打开一个国家的门户的钥匙就是对方的军队,除非是特别有利的条件存在,地形才有可能比军队更重要。这种有利条件:第一,配置在这个地点的军队能够借助有利地势在战术上进行强有力的抵抗;第二,这种阵地可以首先并且有效地威胁敌人的交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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