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战争在实际情况中是如何的各种各样,我们都必须要认可这种情况是必然的,只要我们从战争这个概念出发,仍能肯定以下几点:(1)战争的主要原则是消灭敌人军队,对于积极采取行动的一方而言,它是达成目标的主要途径。(2)具有一般目的的大会战才会产生比较大的结果。(3)无数战斗汇成一次大会战,才能产生最大的结果。(4)消灭敌人的军队主要是在战斗中完成的。(5)统帅只由在主力会战中才亲自指挥,在这种情况下他只相信自己,这也是事物的性质所决定的。
依据以上五点能得出一个双重法则,它包含相辅相成两个方面,这两点是,大会战必须以消灭敌人军队为主要目的,而消灭敌人军队则主要是通过大会战以及它的结果实现的。
当然,在其他措施中也可能或多或少包含有消灭敌人军队这个因素。也有这种情况:由于各种条件有利,在某次小战斗中也可能异乎寻常地消灭了许多军队(比如马克森会战);另一方面是,有的时候在某次主力会战中,仅仅是以占据或是坚守一个阵地为主要目的。总体来讲,开始主力会战只是为了消灭敌人的军队,并且也只能是通过主力会战才可以达成消灭敌人军队的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主力会战是整场战争或战局的重点,应把它当作是战争的集中表现。
就好像把阳光聚集在凹透镜的焦点上,阳光的热度高度集中散发出很强的热量,战争的所有力量和条件都集中到主力会战中,得出高度集中的效果。在所有战争中,不论是进攻的主动者,还是防御的被动者,都会想利用整体来一次大规模的战斗。如果这样的大战斗没有到来,那就表明即使双方相对立,战争最初的动机仍起到很大作用,但还有其他和缓、抵制的因素在消减或者说阻碍这种作用。然而,即使双方都不主动开始行动(这是以前很多战争的基调),在他们的想法中主力会战依然是长期的目标,是组成他们目标的远焦点。战争一旦成为真正的战争,那么就更是散发敌对感情和复仇感及彼此制服的措施,所有活动集中在流血战斗的程度,与主力会战的重要性成正比。
只要是有远大抱负和积极目的的人,换言之就是以过度迫害对方利益为目的的人,必然会采用最自然的措施——主力会战。正如我们在下一章还要详细说明的那样。如果因为惧怕大的决战而躲避主力会战,往往结局都是自食恶果。
通常进攻者才会有积极的目的,因此主力会战主要是进攻者的措施。虽然我们不能在这里详尽明确进攻和防御的概念,但要说明的是,即使是防御者,想要尽快地配合防御的需求,做完自己的工作,很多时候就只能运用主力会战这个仅存的有效果的措施。
主力会战是解决问题的最残酷的办法。正如我们在第十二章还要详细说明的那样,尽管主力会战不等同于简单的相互厮杀,它想要的成果更多的是摧毁敌人的勇气,而不是单纯地减弱敌人的兵力,然而流血永远都是它的代价,而“屠杀”既说明了会战的性质,又说明了它的性质。人类作为有血有肉的动物,对于这一点将领也是会感到不寒而栗的。
但是,将领只要一想到通过这次战斗就会决定胜负了,他的精神压力会感到更大。在这,所有行动都聚集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个点上,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难免会模模糊糊地感到他们的兵力好像无法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展开、活动,好像只有时间才会取得很大优势,但事实上时间却什么优势也不占。这种感官上的知觉只是错觉,然而这种错觉同样是不能小看的。这种错觉会影响人们所做的重要决定,当将领想要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时,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
所以,各个时代都会有一些政府和统帅,想法设法躲避决定性的会战,想要不通过会战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者悄悄地舍弃自己的目的。所以,那些理论家和历史学家们,就尽心竭力地想要从这些以其他的办法进行的战争和战局中,找到可以替代决定性会战的相同价值的东西,甚至找到更卓越的艺术。这样一来,在现代,就有人依据战争中合理使用的兵力的原则,几乎把主力会战当作是一种错误所必然引起的祸害,是正常的、谨慎的战争中绝不可能发生的病态。
他们认为,那种婆罗门教真经式的战争,它的目标就是讲述这种艺术,而那种懂得用和平方式进行战争的将军统帅才有资格戴上桂冠。
在现代历史中,这种谬论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谁也不能证明,它的消失是短暂的还是永久的,放弃诱骗当权人物相信这种符合人的弱点,因而人们容易接受黑白颠倒的说法。也许不久以后就会有人认为,拿破仑进行的几次战局和会战是粗野而接近于愚蠢的,并以满意和信任的心情又一次推崇那种已经陈旧跟不上时代、装腔作势的旧式部署和打法。如果理论可以让人们警惕这些东西,那么它就对愿意听从理论忠告的人作了极大的贡献。但愿这对我们敬爱的祖国的那些对军事问题可以说出权威意见的人有所帮助,从这个方面给他们当引路人,并且要求他们能够仔细思考观察这些问题。
不仅战争的概念告诉我们,而且经验也向我们传达,要想决定重大的胜负,只有在大规模的会战中才可以实现。从古至今,只有特大的胜利才会导致巨大的成就,对防御者而言或多或少是这样,但对进攻者而言就必然是如此。如果拿破仑害怕流血,那他也就不会获得乌尔姆会战的胜利(在他所有的战争中也是唯一的一次这样取得胜利),这一胜利,能当成是他之前几次战局胜利的第二次收获。因此,不仅倔强的统帅、富有冒险精神的统帅或者胆大的统帅曾想用重要的冒险措施——决定性会战去完成自己的事业,就连那些运气好的统帅也一样。这些统帅对这个如此重大的问题做出的答复,我们是满意的。
我们不想听,对于那些不经流血就取得胜利的统帅的全部。如果说流血的厮杀是残忍吓人的,那么这只能让我们越来越认真地对待战争,而不应该使我们从道德角度出发让利器逐渐变钝,甚至最后有人用利剑把我们的手臂砍断。
我们把一次大会战看作决定关键性胜负的主要因素,当然不是指一次战局或战争中不可少的、唯一的一次胜负。一次大会战能够决定整个战局胜负的情况,只有在现代才是常见的,至于一次大会战可以决定整个战争胜负的情况则是比较少见的。
由一次大会战决定的胜负的意义,当然不仅仅取决于大会战规模的大小,即集中到会战中的军队数量的多少和会战取得胜利的大小;还取决于双方国家及其军事力量的很多其他情况。但是,由现有军队的主力开始的大规模的搏斗,所分出胜负的结局当然也是主要的。从某些方面而言,胜负的规模是可以预测出来的,但不是全部方面。这种胜负,即使不是唯一,然而作为第一个胜负,对以后的其他胜负也会产生影响。所以,周全策划的主力会战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在任何程度上始终看作是当前整个军事行动的主旨和重点。统帅以真正的战争精神(即战斗精神)从事战争,就更加具备打垮敌人的感情和想法(即意识),他就越会把一切东西都放到第一次会战那个跷跷板的一端上,想要并尽力争取在第一次会战中夺回所有东西。拿破仑在他所有进行的战争中,也许每一次他都想在第一次会战中就打败敌人。虽然腓特烈大帝进行的战争规模小很多,危机也不大,但当他带领一支很少兵力的军队因为想打开一个新局面而从背后攻击俄国人或帝国军队时,也具有相同的想法。
在上文我们曾说过,由主力会战决定的胜负的意义,有一些是由会战本身的规模决定的,即受会战成果的大小和参加会战军队的数量所影响。
为什么统帅能用扩大参加会战的军队的数量,来增强会战在决定胜负方面的作用,这是显而易见的。在这里我们只想说明,增大主力会战的规模,那么就会相应地增强主力会战决定胜负的可能性。因此,但凡有自信又喜爱获得大胜利的统帅,在不忽视其他方面的情况下,总是尽可能地把大量兵力投入到大会战中。
而关于会战的结果,更准确地说是胜利的大小,主要取决于以下四个条件:
(1)地形的性质。
(2)兵力的比较。
(3)会战时采取的战术形式。
(4)各兵种的比例。
只采用正面进攻而不采取迂回进攻的会战,就不太可能像采用迂回策略或是强迫对方更改正面会战那样收到较大的成果。同样成果较小的还有在山地或复杂的地形上进行会战,原因是在这里进攻力量从各方面都会受到削弱。如果胜利者和失败者的骑兵同样多,或者比失败者少,那么胜利者继续追击的成果就会减小,因此就会丧失相当大部分的胜利成果。
最后,还有一点显而易见:在采取迂回进攻敌人或强迫敌人更改正面相同方法的前提下,以优势兵力获取胜利的要比劣势兵力获取胜利的成果更大。依据勒登会战,也许有人会怀疑对这个原则在实际上的正确性,在这里请允许我们说一句我们平时不怎么说的话:没有无例外的规则。
因此,运用以上四种条件能使统帅进行的会战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当然,他冒的险也会随之变大,不过,他的所有活动就免不了要受精神世界这个力学定律的支配。
如此,在战争中就没有什么比主力会战更重要了。因此,战略上最大的智慧体现在为主力会战提供措施,灵巧高妙地明确主力会战的时间、地点和使用兵力的前进目标,以及利用主力会战的结果。
尽管以上这些都很关键,但不能就此认为它们是复杂的,捉摸不透的。与此相反,这一切都是很简单的,不需要许多高超的艺术,只需要有敏锐地判断各种现象的能力、气魄和坚决地贯彻始终的精神,以及敢作敢为的精神,总地来说,就是要有我们经常说到的英雄气魄。在这一点,统帅基本不需要书本上的知识,如果说他真要学到一些知识的话,那么更多地只能通过除了书本以外的其他的途径。
要想进行主力会战,要想在主力会战中主动而有把握地行动,就一定要对自己的力量有自信和对必然性有明确的认识,换言之,必须有天生的勇气和在广阔的生活经历中磨练出来的敏锐的观察力。
光辉的战例是最好的老师,但是,千万别让理论上的偏见像天空中的乌云般遮挡这些战例。原因是,阳光即使可以穿过乌云,也会被折射和变色。这些偏见有时就如空气中污染物那样扩散,所以理论的迫切任务就是让这些偏见破灭,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理智上的错误,只能用理智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