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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不是猎人

准确说,我不是猎人,因为我有我的职业,我是转悠转悠网的网管,每个月都要利用一秒的时间,在废纸堆里闭着眼选一篇也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稿子,然后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把新闻中的时间改一下,如有的新闻是宋朝报刊曾经发表过的,几百年前的事你再叫新闻谁还愿意看呀,不过猫猫总监告诉过我们一个诀窍,把时间改一下,如果这篇新闻发生在历史上的今天,这可是个好日子,你直接写今日新闻,如果是历史上昨天发生过的事,你就写昨日新闻,这样的好事我也曾遇到过,那天我闭眼一选,选中一篇,睁开眼一看,是宋朝要求官员赤足访民间的有趣故事,更巧的是发生在历史上的今天,我赶紧用电子邮件发给猫猫总监,然后用一秒钟的时间跑到离我家不远的草原上去,我要去打猎。

我们总监叫猫猫,可他不爱吃鱼,他总教育我们说,他要吃草呀,当然了,他要变相地吃草,怎么变相呢,他就吃吃草的动物吧。更重要的是他还要挤出奶来呀。

猫猫总监坐在主席台上,一本正经地说:“我变相吃的草太杂了,牛奶是挤不出来了,羊奶也不是,兔奶也不是,狼奶也不是,但我也要挤呀,不挤怎么行呀,至于挤出了什么奶,这可是个天大的商业机密呀!”

我当时还纠正过猫猫总监,狼不吃草,狼吃羊。

还是我们总监有水平,他眼睛一瞪,说,你这个网管是不是不想干了?!他一挥手,马上有一个叫汪汪的办公室主任蹿到我的面前,一脚把我踹倒在地,让我想清楚狼到底吃什么。我想不出,汪汪主任就用我的头撞地,然后问我听到什么在响,我说我听到地在响。后来汪汪主任又按着我的头撞墙,然后问我听到什么在响,我说刚才没听到,汪汪主任就气呼呼地叫着:“好呀,好呀,看来我撞你撞得太轻了!”

我在听到墙响、办公桌更会响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狼吃的羊也是吃草的。我如此一说,猫猫总监马上喵喵地笑了。

废话少说了呀,我要打猎呀,我打不着猎,没猎物送给变相吃草的总监,总监是不会给我发稿的,如果第二天还打不到猎,昨日新闻版也没我的份,所以我的稿子多数要写近日,或者日前。近日好明白,就是最近的日子,日前就不好明白了,日子以前吗?

唉呀,我还罗嗦,把打猎的正事都耽误了。

我来到草原上,先嗷嗷叫了一阵子,希望这几嗓子最少能惊起一只野兔也好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连个鸟的影子都没看到,我又改为投石子,石子一把把地扔出去,偌大的草原仍鸦雀无声。怪了,草原上的动物都藏到哪里去了呢?

转悠转悠网规定晚7点截稿,看看天快黑了,我不甘心呀,我不甘心连只兔子也打不到。

我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按以往的经验,我今天只有空手而归的命了。我悲观,我失望,我叹了口气,坐在草丛里,真希望自己变成一只动物让自己打一打。

“嘿,步开窍,你以为你坐在草丛里我就会把你当成狼吗?”说话的人是我的同行,大名鼎鼎的苟得势。

我是网管,苟得势是高级网管,可在我眼里,他连个低级的都不够。他喜欢无事生非,总说自己不是人,他说,这世道,当人是没法活的,所以他出门时爱带一把尖尖的刀子,说那是他曾经的牙齿。他说这话时爱死死咬着半边的牙齿,那恶狠狠的话仿佛是从牙根上发出来的:“我就宰了他!”

我想这人算完了,即便不是个败类,也只能算个混混。没想到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没想到人家成了总监眼里的红人。总监,还有汪汪主任就多次批评我说:“步开窍呀,你也是咱们转悠转悠网的老人了,你看看苟得势给总监打了多少猎物呀,当然了,打得多了还会给我一些,咱们转悠转悠网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呀!”

我不是转悠转悠网需要的人,今天我的同事,苟得势来这么晚,难道他就能打到猎物?嘿嘿,我希望他也打不着,最好永远打不着,让他也悲观,让他也失望,让他原形毕露,最好让他成为我们转悠转悠网的反面典型。

我正胡思乱想呢,苟得势从背上取下弓箭,弓还没拉开,就有一只肥大的公羊冲着他跑了过来,苟得势软弱无力地把箭射了出去,那力度别说射死一只羊了,就是射穿一层牛皮纸也难。

那羊也真怪呀,眼看箭要落地了,那羊就像不死也要找死一样,四蹄疾奔,并用脑袋去顶那箭头。我看到了,那箭并没扎进羊脑袋里,可那羊竟挣扎了几下腿,倒地身亡。哇,这也太夸张了吧。

苟得势把羊扔到停在身边的越野车的后备箱箱里,身子倚在车上,点上一支“复拜”牌香烟,又弯腰拿起弓箭,连看也不看,就要射箭,他真是得意呀,只是象征性地拉了一下弓,又有一只狼找上箭来,那狼被射中时,不仅没有痛苦的表情,竟然裂嘴笑了笑,狼的两只前腿抱在一起,还向苟得势作揖呢。

“这个苟,就在我的身边,打了羊,又打了狼,真是苟得势呀!”我气咻咻地边小声咒骂,边向苟得势走过去。

苟得势又拿起弓箭,嘴里也在嘟囔着什么,我来到他跟前,只听他说:“野兔野兔快来吧,苟得势,你也得势,别错过让我射中你的这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一只野兔就跑了过来,苟得势这次连箭也没射,只是拉了一弓弦,那野兔在空中弹跳了一下,直接跳进越野车的后备箱里,躺在狼的身边,然后死了。

我羡慕苟得势,我悔恨我不是苟得势,我第一次向苟得势弯下了腰,问道:“苟大人,请原谅我过去对你的不尊重呀,你这个,这个打猎的经过太神奇了,说句不要脸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

苟得势笑了笑,说:“想不要脸容易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苟得势拿起弓箭,嘴里还是嘟囔那样的话:“野猪野猪快来吧,苟得势,你也得势,别错过让我射中你的这一次机会呀!”

话音刚落,一只野猪就跑了过来,这只野猪少说也有200公斤,我从没听说这个草原上有野猪,这野猪从哪里来的呢?

这次苟得势更绝,连弓箭也不拉了,那野猪跑到苟得势的跟前,嘴里喘着粗气,眼巴巴地瞅着苟得势的弓箭,那意思是说:“快射我一箭呀,你不射我,我怎么死呢!”

苟得势摇了摇头,说:“我累了,你看着办吧!”

那野猪就围着苟得势转圈,苟得势心软了,从箭囊里掏出一支箭,扔在地上,野猪那个兴奋呀,撒了个欢,然后一头下去,撞在那箭头上。

苟得势掏出手机,给总监打了一个电话,汇报自己今天的成就,我就听总监在那边喵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喵了一声,听很声,感觉就像一只猫在办公桌上满意地跳舞呢。

大约又过了半分钟,听总监在话筒那边说,离截稿还有三分钟,步开窍和你在一起吧,你告诉他,如果在这三分钟内他连个小麻雀也打不着,他的稿子就署你的名。还要告诉他,这个月的工资还要像上个月扣掉换5555元。

我听了总监的话,心想,我现在学到秘籍了,别说三分钟了,我一分钟也用不了,就能打一个大的猎物。我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嘴里也不停嘟囔着:“野猪野猪快来吧,苟得势,你也得势,别错过让我射中你的这一次机会呀!”

我射了一箭,没有野猪,我又射了一箭,还是没有野猪。

苟得势笑了,说:“你是苟得势吗?”

我面带乞求地瞅着苟得势,摇了摇头说:“我是步开窍!我把口令改成步开窍总行了吧?”

苟得势笑得更响了:“你不是苟得势,就像你要冒充领导,别小看这些野兽,一个个聪明着呢,它一听你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怎么会愿意为你送死呢?你改成步开窍更不行,连碰到个傻狍子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有什么分别吗?反正都是自动找死!”我还是弄不清叫步开窍和苟得势有什么区别。

“这分别大了,你只知道我现在是个不称职的网管,你知道我的前世是什么,我前世是举世工程部的部长,这些野兽都是我的包工头,他们跟着我发了大财。你知道我后世将是什么?反正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告诉你也没事了,我后世,将是无双敛财部的部长,这些野兽死了是为了转世随我而去,你要想得势,除非找人生转卖公司,拿走你身上的善良、正义感之类的东西,要知道这也是病的一种。然后让他们……让他们……”苟得势话没说完,他的身子便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原来如此呀,人生转卖公司我早就听说过,收费很贵,很多人为了转卖自己的人生,卖房子,甚至卖自己的器官。

人生转卖公司在衙门口南大街鬼推磨办公大楼办公,那楼很高,血红色的,很是醒目。我弯着腰走进去,一个保安问我:“房子卖出了?”

我连忙点点头,说:“卖了,你看我现在还像房奴吗?”

保安笑了笑,说:“看你一脸穷相,你不卖房子也不敢来我们这里消费呀!”

保安打开一道门,我刚走了几步,另一个保安又拦住我问道:“肾卖了吗?”

我连忙又点点头,说:“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你说我卖没卖肾!”

另一个保安闻听此话也笑了,说:“我是怕你犯傻,你来我们这里,好好的器官不卖,也是浪费呀!”

在经过九九八十一道门之后,终于见到了人生转卖公司的经理钱得望。

钱经理让我坐在一台仪器前,做转卖前检测。钱经理一边检测一边惊呼:“呀,你的善良指数是正常偏上,这可是要另收费的!”

“行,只要我付得起就行!”我答应道。

“天呀,你还有正义感,这可是人生大忌呀!这一项也要额外加钱呀!”钱经理又惊叫起来。

当做完各项检测,就在我刚要离开检测仪时,检测仪的警报尖叫起来,钱经理的脸都绿了,气呼呼地说:“差一点漏过一项收费,你竟然还有灵魂,这是绝对绝对不能允许的。还好,刚仪器显示你的肝还算正常,此项收费就用你的肝来顶替吧!”

钱经理话音刚落,我就觉得肝的位置空了,我的善良,我的正义,还有我的灵魂全没有了,自己就像一具没有思维的软体动物躺在那里。只有我和钱经理的对话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传过来,递过去。

“你的名字要改呀,就叫侯无颜吧!”

“不,我要叫苟得势!”

“好吧,那就把你按苟得势的人生设计。你的学习生涯从简吧,上一二年小学算了,像你这样的人学多了也没用!”钱经理按了一下按钮,我已经小学二年级毕业了,我仿佛看到自己在村子里正偷鸡摸狗呢。

“按你刚才的思维表现,你是不是应该去监狱里锻炼一下?”

“嗯!”我点了一下头,我就感觉真的进了监狱,还成了狱霸。

朦胧中,我看到钱经理的脸上笑开了花,他一边飞快地按动仪器键盘,一边呵呵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们真是伟大呀,转眼间又为这个社会创造出一个杰出的,天下无双的,具有划时代意义,并有可能名垂青史的超级人渣!”

仪器中我的各项指标优异得已经超出了仪器的限制,当我耗尽仪器中的最后一点生物能量,我从病床上站起来,听钱经理说:“虽然你感觉重新活过了三十多年,其实你在病床上的时间不足三个小时!”

这么说我的病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是不开窍了,我也是苟得势了。

我又飞跑着来到草原上,我要打属于我的动物。

我从后背上取下弓箭,口里念念有词:“当道的豺狼快来吧,苟得势,你也得势,别错过让我射中你的这一次机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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