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升起,洒落一片金光。
这片金光照亮遥剑逍的面庞,将他眉梢上的零星露水蒸发。
他醒了。
晨间的山风还是比较冷的。
他却并不感觉冷,因为他的身上盖着一件蓝色布袍。
他认得,这件布袍正是他离开光明殿时换下的那件。
是谁将它盖在了他的身上?
后山悬崖边,立着一块石头,一块他睡去时并不存在的石头。
遥剑逍不会不认得这块石头。
倘若没有这块石头,或许他今日还是光明殿的弟子。
这块石头是气界石。
此刻,一名白发苍髯,肥头大耳,身材发福的老者站在气界石前。
他的耳朵极小幅度地一摆:“少年,你醒了呢。”
遥剑逍起身,躬身作礼道:“不知前辈是谁,晚辈在这光明殿呆了四年,可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人。”
虽然遥剑逍无法用气,但是他对气力的感知十分敏感。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位老者的实力绝对远在光明殿掌门何荣之上。
老者说:“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你大半夜睡在这后山,还把我的床占了,这样不好吧?”
“您的床?难道是指这块石头?”
“没错,这块石头便是我的床。昨夜何荣将气界石搬回于此,又将那件蓝衣布袍盖在了你的身上,我看你应是光明殿的弟子,所以就不和你计较了。如果你是那些闲得无聊的观光客,大半夜占了我的床还不得被我直接丢下山去?”
“如此说来,您应是光明殿的前辈咯。”
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调不禁变得低沉了:“只可惜,我昨天开始就已经不是光明殿的弟子。”
说罢,他跪下向老者磕了个头。
老者听见他磕头的声音,问:“诶,你这是做什么,干嘛给我磕头呢?”
“因为我昨日占了您的床,而您又是误将我当做光明殿弟子才不和我计较的。现在我向您磕头认错,有什么不对吗?”
老者暗暗想道:“嘿,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老实胚子。不过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天资愚笨之人,也罢,我一个晚辈受了小辈一个磕头之礼,不做点什么可说不过去。”
于是他转过身,说:“诶诶,好吧,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起来吧。不过……
遥剑逍的头顶,掉落了两根树枝。
遥剑逍完全没有看清老者是如何出手的。
等他回过神来,老者已经夺下其中一根树枝出招了。
不过,遥剑逍的反应亦是极快的。
他们以枝为剑,过起招来。
他们用的都是光明殿的招式。
老者的剑法飘逸卓绝,招招霸道,若是常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达到如此境界。
遥剑逍的剑法亦令人惊异,他面对老者完全不处于下峰,即便招式的熟练程度不如老者,但他总能及时想出对应破招的招式进行抵挡。
枝上的绿叶随着剑风离开枝条,待它们尽数落地,两人已经过完百招。
老者的第一百零一招是地勾剑。
这招需要催动体内的气力才能发动。
地面突起犬牙岩刃,以凌厉的土属性攻击冲杀敌人,是此招的效果。
如果老者不用这招,或许遥剑逍还能再与他对上百招。
然而,在气力催动的招式面前,遥剑逍毫无招架之力。
他败了,就像一片被狂风吹落的残叶,一颗淹没******的沙粒。
老者下意识的以为剑法能有如此造诣的人,气力是不会差的。
事实上他知道,剑法与气力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剑法充其量不过是对剑使用的一种经验总结,而气力却是人体通过修行凝练出的精华。
好在他出招时连一成气力都没用出来,不然遥剑逍已经呜呼哀哉了。
他连忙扶起遥剑逍,另手为他搭脉。
片刻,他的神情露出了一瞬的惊异,他说:“小子,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我没想到你竟然不会用气。”
遥剑逍的身子如铁打一般,胸口吃了疾突的岩柱一击,才一眨眼的工夫,他便缓过了气。
他神伤地说:“不,我不是不会用气,而是我根本不能用气……不妨告诉前辈,我正是因为不能用气,连续四年没有通过气宗试炼,才被逐出师门的。”
“什么?!这帮小娃子居然那么迂腐!”
“前辈,你说什么?”
“哦哦,不,没什么。暂且不说这个,你说你不能用气,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刚才我为你号了号脉,我可以告诉你,你绝对是可以用气的。”
说罢,老者在遥剑逍的胸口猛点了两下,然后说:“看在你我有缘,我不妨告诉你,你之所以不能用气,是因为曾经被人封了三道气穴,现在我已经为你解开了其中一道。”
“这么说,我可以……用气了?”
遥剑逍,忽得呆住了。
此刻,他眼中的老者就如神仙下凡一般。
不过,老实的他并不相信幸福降临的会如此突然。
他说:“前辈……你不会在安慰我吧?”
“什么,你不相信我?”老者瞪大了眼睛说,“不信就去试试啊!不过,你身上的气穴极其复杂,三道气穴本来是相生相克,现在我只为你解了一道,所以当你用气时这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等等,那为什么不能帮我三道气穴都解开了呢?”
“这个啊……能力有限呗。”
老者吐了吐舌头。
他居然还会卖萌!遥剑逍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记住,在你三穴全开之前,万万不可随意用气。像你当前只开了一道气穴,所以你每用一次气,就会缩短两个时辰,或者说是四个小时的寿命。好了,走走走,气界石不就在那么,快去试试吧。”
“再等等!可是为什么我会有这气穴,而且我一用气就减寿,你这不是害我么。”
“谁让你怀疑我的?再说,两个时辰而已嘛,人一辈子活那么久又不差这么点时间。至于你这气穴,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的。”
这名老者较起真来就像小孩子似得,遥剑逍无奈一笑,走到了气界石前。
与平时不同,他运起气来,顿时感觉到有一股螺旋状的气流充斥了他的全身。
这感觉,似曾相识。
他出拳了。
后山瞬间迸射出了万道银光。
此时,光明殿的弟子正在早练,他们看见这银光,纷纷停下了。
他们昨日看了整整一天气界石的光,却从未见过比这光更加强烈、凌厉的。
“你们都在发什么呆呢?!继续早练!”何帮怒吼道。
作为气宗导师,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气的拥有者绝非泛泛之辈。如果让他知道这气的拥有者是遥剑逍的,九成九得气到吐血。
“气力?十层。”
遥剑逍目瞪口呆地看着气界石。
他此刻的心境,唯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才可形容。
四年来,他日日想,夜夜想,想要能够使用气力。
如果能够使用气力,他的师兄弟就不会歧视他,何帮就不会狗眼看人低,掌门就不会为他遗憾,他就不会被逐出师门……
然而,他现在能够使用气力了,他却已经不是光明殿的弟子。
真可谓是造物弄人。
他转过身,连忙磕了一个头。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这位老者早已没了踪影。
“这位前辈,您的指点小辈终身难忘,待日后有缘再来相报!”
四下已无人,他便对着自己昨晚所睡的那块石头抱拳作礼。
他感到遗憾,遗憾于自己不知道老者的名字。
不过,关于这位老者的样貌,他却觉得十分眼熟。
晨雾散尽,山风开始变暖。
光华殿上,那尊何国华的金身雕像笑得灿烂。
遥剑逍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