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面前,坦承她对他的不屑一顾。
张诚一直充当隐形人,见到唐浅莞要走人,他安静的跟了上去。
身后,隐隐传来几声骨骼收紧的脆响声。
顾修黎发泄般的握紧双手,感觉到指间有湿腻的鲜血溢出,他这才止了自虐般的动作。
不到十分钟的交谈,他和她,已经到了相见相恨的地步了。
推开病房的门,顾老太太正毫发无损的靠在病床上,精神抖擞。
“修黎,你过来接奶奶了。”一见他,顾老太太显然很高兴。
顾修黎的眼神有些冷,毫无温情,“奶奶,你去唐氏做什么了?”
“我去帮你出气啊,修黎,你是奶奶的宝贝孙子,奶奶是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顾老太太笑容满面,想起她吐了一口,唐浅莞那难看的脸色,她就感觉这几年隐在胸口的郁气,一下子全散了。
顾修黎沉默无语,倏地,他转身朝外走去。
“修黎,你干什么去?”顾老太太追问道。
修长的背脊有些弯,顾修黎的声音轻飘飘响起,“奶奶,如果您之前能把她真的当成顾家人,或许今天,就不至于这样了。”
深邃的眸中,渐次流露出无可挽回的懊悔。
其实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自己也一样助纣为虐了,闹到如今这步田地,他也有脱不开的责任。
顾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你说什么?修黎,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和唐家的人势同水火,不能共存。”
“嗯。”顾修黎重新迈开步子,“我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你。”
咣当的一声,病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华灯初上之际。
战越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窝坐着的人儿。
“你回来了。”唐浅莞听到声响,转过首,脸上挂着暖暖的微笑。
换好拖鞋,将公文包放在鞋柜上,他迈步走向她。
走到沙发的后面,他往下倾身,温凉的宽厚手掌捧住她的脸,凤眸锁住她漆黑的一双眼眸,煞有介事的道:“我的莞莞好像不大开心,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哪有!”唐浅莞闻言,下意识的否认,见他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嘴角的笑容微凝,“张特助跟你说了?”
“嗯?”战越蹙眉,“张诚应该跟我说什么?”
“我说你这人讨不讨厌,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拐什么弯子。”她不高兴了,一个大男人说话比女人还弯弯绕,他也真是够了。
狭长的凤眸清楚的露出一丝怒气,他冷道:“我在等你跟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事情都过去了。”
话音一落,他猛地一捏她的脸,她疼的低“嘶”了声。
“真的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视线微低,嘴里虽说着不在乎,但不知怎的,就是不敢跟他对视。
他眼里太过认真的在意,会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毕竟这么些年,她都是这样漠漠然的走过来的,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将她一点点的心情变化看成重大新闻,她本能的觉得……别扭。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战越凝着她的清眸,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顾家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一点小事,我不会在意的。”她乖乖听话,又重复了一遍,却带着强调的意思。
她在强调顾家是跟她不相干的,所以她不在意。
战越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只是他想说:“可我在意。”
“嗯?”唐浅莞蹙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的莞莞一直是个笨蛋,受了委屈也不说。”指腹轻轻刷过她的脸颊,他的指责分明暗含心疼。
笨蛋推开他,气恼的瞪了他一眼,道:“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要是说了,我可以替你出气。”战越低声道:“下次好了,我把顾修黎打的鼻青脸肿,给你出气。”
“战越,你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么?”唐浅莞笑了,一贯少年老成的他,竟也会说这样的幼稚话。
他往沙发上一坐,“怎么不会?在金座的时候,我就揍了顾修黎。”
“金座?”他这么一说,唐浅莞一回想,倒也想起来了,“是那晚?”
那一晚,她被顾修黎叫去金座,结果却让那个劳什子郑总占她的便宜,她那晚气到失了理智,把酒瓶的玻璃碎片扎进顾修黎的胸口,根本对他脸上的伤痕视若无睹,现在想来,只有可能是战越打的。
“话说,顾修黎自小就跟着顾爷爷练功夫的,你怎么打的过他?”她纯粹好奇的问道。
战越不屑地说:“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唐浅莞瞧他这么得瑟,额角滑下三条黑线。
冷不丁地,他握住她的手,往他的西装口袋里探去。
“做什么……”她狐疑出声,手上却已经摸到了一个物什,有菱角的,硬硬的,“送我的?”
虽然还没看到,看这触感,应该是首饰。
“张诚跟我说你被人欺负了,很有可能一个人躲回家哭鼻子,劝我买份礼物哄你开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唐浅莞已经听不下去了,“胡说八道!”
挣开他的手,摸到那物什,拿出来一看。
“喜欢么?”战越看到她眼睛一亮,涔薄的唇勾起弧度。
是一支波斯猫的手机挂饰,很精致小巧。
唐浅莞一向喜欢精致的东西,这个小礼物虽然不贵重,但绝对是投其所好,她很喜欢。
“喜欢,替我谢谢张特助。”她还不忘拿话堵他,既然他说是张特助提议的,既然是要谢谢他的。
战越哭笑不得,“在我面前就知道一点亏也不吃。”
“你现在才知道?”唐浅莞取出自己的手机,轻轻巧巧的把那支可爱猫咪挂了上去,晃荡了两下,然后又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战越,你就认栽吧!”
“忘了告诉你,这是我准备迎娶你的聘礼之一,你现在既然都收下礼物了,是不是该改口了?”修长的手臂探出,抱住她的腰,带笑的俊颜凑到她的面前,“莞莞,叫声老公来听听……”
“你想得倒美!”唐浅莞气的笑了,“一个破挂饰,撑死了不超过万块,堂堂五洲集团的战总,送女人礼物送的这么寒碜我都不忍心嫌弃你!”
“嫌弃?”他重复,剑眉蹙了起来,随即,又是伸手去抢她的手机,“既然嫌弃,那就还我。”
“不。战越,你到底算什么意思,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她的双手死死护住手机,一边还警慎的盯着他,怕他再又来抢。
他挑眉,一副‘明明是你的意思’的模样,“是你说嫌弃,既然嫌弃,那就还我。”
宽厚的手掌大大方方的朝她摊开,没有半点羞恼。
“我为什么要?”她刚说完,才想到他这是不是想逼着他说一句喜欢?心里不禁笑他真的太幼稚了,嘴角却往上咧起一抹明晃晃的笑弧,“就算我嫌弃,我不喜欢,那也是我的东西了,只要是我的,就没有再还给你的道理!”
她这么说,坚定而执着,手上还是紧紧护着那只小巧的波斯猫,护犊子的动作,实在是可爱得紧。
“哦?只要是你的,就不会再还回来了?”战越似是在确认。
唐浅莞忙不迭的点头,“对。”
“那你可得收好,不止它。”他抓起她的左手,稳稳的覆在自己的左边胸口上,“还有它。”
这儿也是你的。
给了你了,你要好好的护好它,不要让它痛。
莞莞,你亲口说的,这就是承诺。
莞莞一怔。
这边……
“呕……呕……”
姚雨芊蹲在浴室的马桶前,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很难受,眼角溢出了透明冰凉的泪水。
“雨芊,你这是怎么了?好孩子,你把门打开,让妈进来看看。”姚母在外面拍打着门,一脸焦急。
“妈,我没事……你去吃饭吧……”又一股酸水上涌,姚雨芊再次吐了个肝肠寸断。
几分钟后,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撑着膝盖,慢腾腾的站了起来。
拧开水龙头,温热的热在渐渐的流淌,她瞧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无血的脸,连抹苦笑都挤不了出来。
“姚雨芊,死心吧,他不爱你。”姚雨芊对着镜子呢喃,残忍的将自己还未止血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开,“顾修黎不爱你,你就算再爱他下一个五年,他也不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