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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天使飞过谁的眼

(1)

那一年,宋清清大概10岁左右的年龄,在她的家里,她遇见了比自己大10岁的马峰,那时,马峰是她父亲的学生,他们整天的钻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做着实验,而宋清清对理科是绝不感兴趣的,她只是喜欢看那个高鼻梁的马峰,尤其是他的头发,特别的样子,上面凌乱不堪,像是刚从被窝里面钻出来。

由此,她从特征上记住了他,并且在她的记忆里,她给他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马蜂”,真的很像,宋清清天真地想,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肯定有着与别人男孩不一样的处世风格。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喜欢上了马峰,她开始打破了自己订立的不去父亲实验室的传统,相反地,整日里去实验室蹚他们的浑水,原本一个好好的实验材料,只要是她一去,便会搅得乌烟瘴气的,马峰有时候说她:小师妹,你太顽皮了吧,快去外面吧,这里有化学元素,会伤害你的皮肤的。她却不依不饶地问:你们为什么不怕呢?他答:因为我们是大人呀。

她悻悻地离开他们,心里面在骂着他,她反对别人说她小,她要快快地长大,然后一本正经地站在他的面前,看他怎么解释?

宋清清在闲暇时好写诗,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她和父亲不同的地方,父母常说她在文学方面有天赋,因此一直在向此方面引导她,她写的诗极好的,曾经在《萌芽》上发表过自己的作品,是班级里公认的小才女。

那天晚上,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写诗,诗的名字叫作《天使的眼睛》,那晚,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发现自己长大了,好像一朵出水的芙蓉,她满头的秀发如水。

第二天早上,她在自己的诗上画了一个天使,一个会飞的天使,它正眨着顽皮的眼睛,看着她,在笑呢?

(2)

半年后的一天,马峰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很俊俏的样子,只是脸上有几只美丽的麻雀在飞舞着,她可能正在出青春痘的样子,那情形有些滑稽。

宋清清回家时,他们正在父亲的房间里正襟危坐着,她看到他,一脸高兴的样子,但当他介绍说那个女孩是自己的女朋友时,她的眼泪竟然当场掉了下来,她的父亲觉得很奇怪,便问她怎么啦,她不依不饶,这个哥哥欺负我,弄得马峰手足无措,真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马蜂”。

当晚,宋清清在日记里划掉了马峰的名字,至少她觉得,他已经被爱情污染了,所以,他不应该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听父亲说,马峰家里非常贫穷,那个女孩是马峰的未婚妻,她从小便与马峰订了娃娃亲,这是山里娃子们所保持的传统,她从小便与他青梅竹马,实际上就是他的童养媳,他的母亲在临死前要求他要照顾好那个女孩,他含着泪答应了母亲,这次,她从山里过来,便是要在城市里找个地方落脚,以便于完成两人的终身大事。

宋清清是个心肠很软的女孩,觉得马峰家境可怜,如果是自己,肯定会选择死路一条的,说句实话,她很佩服马峰和那个女孩生活的勇气。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躺在梦里想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心事,她甚至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他很想参加他们的婚礼,虽然她的父亲说她还小,儿女情长的事她不懂,但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因为自从遇见马峰那天,她就觉得自己的情窦已经初开。

(3)

马峰结婚后很少过来,因此,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她很少知道关于马峰的消息,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知道结婚实际上是在增加一种责任和负担,她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结婚没什么了不起的,干吗不过来了呢?

在她的生日前夕,她缠着父亲要他的弟子们来给她庆祝生日,这可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她的父亲生了气,说她这么小,就会利用父亲的权势,她哭着抹眼泪,说父亲误会了自己,当她说出只是为了见到马峰时,她的父亲愣住了,他问她:乖女儿,你告诉父亲为什么想见马峰?

她本想说实话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她的聪明才智使她在父亲面前撒了谎,她告诉父亲只是觉得马峰有些可怜,所以想了解一下关于他的消息,请他到家里来,无非问问他的近况,其实也是替你考虑呢?他是你的得意门生吗?

她生日那天,马峰过来啦,只不过是一个人,脸上冷冷的,佯装着一种微笑勉强地挂在脸上,她觉得很奇怪的样子,但由于父亲在场,她没有问,席间她旁敲侧击才得知,他们的感情不太好,原以为爱情就那么回事,时间长了便会产生感情,但半年多的磨合反而加重了爱情的负担。

宋清清的母亲一直在劝马峰,说现在的年轻人爱情的确有些神出鬼没的,但你应该有一种意志才行,那个女孩就是脾气倔些,人还很不错的,爱情就是一种坚持,过了“七年之痒”,就会风调雨顺啦!

那晚,宋清清莫名其妙地掉了泪,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自从再次见到马峰后,她就有一种无言的酸楚,她替他难受,觉得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那感觉就好像住进了冰窟。

(4)

从那以后,宋清清再也没见过马峰,听母亲说他要回农村去发展,便告辞了他们和自己的妻子去了远方,他听从了宋清清母亲的劝告,开始以一种真心化解他们之间的隔阂,这种男人,真是天下少有的男人,这是宋清清对马峰的公平评价。

宋清清开始讨厌文学是17岁那年,依照她父母的安排,她原本是要报考北大中文系的,但她在高考前却改变了主意,她觉得写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是没用的,甚至一天天她开始坚持自己的主张,她的父亲拿她没办法,说这个孩子从小就怪得很。

阴差阳错的,她却学了医,并且考了北医大,但宋清清是学一行爱一行的那种女孩,既然命运让自己选择了医学,她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宋清清毕业后到了本市的一家医院上班,由于她的医术很好,三年后,她很快成了医院的主治医师。

在爱情方面,她坚持自己不嫁的爱情观,她告诉自己的父母,爱就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象征,所以,她准备做一个都市不嫁族,将来还准备发展自己的会员,父母苦口婆心地劝告也无济于事,最后索性不管她了,任她随波逐流。

按照故事的逻辑,这段故事本来应该画上句号的,但三年后的一天,30岁的宋清清偏偏在医院遇到了40岁的马峰,当时他脸上很沧桑,一脸的病容,她几乎没有认出他来,他是来就医的。

(5)

经过诊断,令宋清清大吃一惊的是,马峰竟然得了严重的尿毒症,这种病有很高的风险性,病人有随时死亡的可能,在交谈中,她还得知,自从他病了后,那个原本对他有偏见的女人便远离了他,并且水到渠成地嫁到了一个远离山区的地方。

他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半年多,实在撑不住了,便在邻居的帮助下来市里的医院进行检查。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现实,难道她会对他说,你怎么不早来大医院检查这类的话吗?这样的话只会增加他的负担,作为一个医生,她深深地知道,这类病只有换取一个相同的肾源才行,而这种相似的肾源比率是如此之低,也就是说面对他的,可能就是死亡。

她把他安排在上等病房里照料他,她对他说这些年你受苦了,他回答她:小师妹,谢谢你,你依然是那么善良。

在时间的推移中,他的病一直在反复着,这令宋清清肝肠寸断。这些年来,她之所以不嫁的原因原来就在于此,她还是如此深情地牵挂着他,这好像当初那样,他们一个坐在桌子的前面,一个坐在后面,他给她讲故事,说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那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但伸出手,能够握住的,只是一把苍凉。

在所有的方案都被推翻后,宋清清突然想到了自己,“死马也可以当活马医”的,如果我的肾源能够满足他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人有一个肾也可以活的,只要是能够治马峰的病,自己做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6)

当她把自己的思想呈现在父母面前时,她的母亲痛哭流涕,她问她你这样的牺牲值得吗?这些年来,原来你一直把他牵挂在你的心底,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我们原本以为他的离开能够稳住你的心,但造化弄人,时间与我们开了个无情的玩笑,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她的父亲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在僵持了好长时间后,父亲告诉她:孩子,你要想清楚,这样的手术是有风险的,你的身体又不好。看着父亲鼓励的眼睛,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经过检查,她的肾源竟然与马峰的相当吻合,她寂寞地笑,想着也许我们前世今生就应该在一起的,要不然,老天爷怎么把我们的基因安排得如此之近,不要说是这样一种关系的人,如果真是个源头相似的路人,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马峰的手术很成功,但由于宋清清身体脆弱得很,她却病倒在床上,马峰整日里待在她的床边,生怕她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他问她:师妹,你太傻了,原本好好的身体却因为我……

她捂住了他的嘴,告诉他: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前世欠你的,今生给补上了。

马峰从怀里拿出了一首诗,那是宋清清十来岁时写的《天使的眼睛》,宋清清挣扎着坐起来,很惊喜的样子,问他怎么保存的这首诗,他告诉她:临走时,请求了师父,保存了这首诗,本以为会永远保存在心底。

宋清清眼望着这个令自己无限动情的男人,热泪盈眶,原来,从前世开始,他们的情缘就纠缠在一起,直到今生。

宋清清临去世前告诉马峰,她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天使,眨着眼睛在天堂里飞,她还说,她已经得到通知,她会变成一个清秀的女子,一个月圆之夜在学校的操场上等他,到时候,他会看到一双天使的翅膀,它会飞过他的眼睛。

马峰在三年后又娶了一房妻子,那女孩二十多一点的年纪,写得一手好诗,人们见了她,都交头称赞:这女孩怎么长得像宋清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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