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俊男靓女骑在同一辆红色摩托车上,零距离肌肤亲密接触,招摇过市。这肯定是明日清晨德州城街头巷尾以及小茶馆里的绯闻话题。
美女菲儿肤色白里透红,身材高挑,长相有一丝外国女人的范儿,鼻梁高耸挺拔,眼睛明亮,一脸气定神闲的宁静。高大威猛的强子更是毫无顾忌,他加大了油门,箭似的冲上了城里的西险大塘。风儿在他俩的耳畔呼啸而过。
菲儿开口说话:“你的车速太快了,我好像有点头晕,想下来走走。”
“行!”强子熄火将车子停在路旁。
菲儿变魔术似的递过来一罐蓝带啤酒。
“谢谢!菲儿,强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听水哥说起过你,还会写写朦胧诗歌?”
“哪里,模仿胡瞎写的。哎,强子,我现在就背诵一首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短诗如何?”
“好啊,好啊。”强子对菲儿更加刮目相看了,眼前这位时尚文雅绝佳的德州女子,竟然还是俄罗斯一流诗人的崇拜者,太不可思议了。
菲儿向后退了两小步,坐在一块青石上,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浅笑,昂起头颅,开始了她的诗朗诵:
年轻美貌的诗
夹在信封里
我那家乡多余的诗
穿越森林时被人陷害……
抑扬顿挫,轻柔舒缓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西伯利亚,那里的丛林深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木柴块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强子无意间察觉菲儿乌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一丝泪光,她完全被这诗歌的意境打动了心灵。受此情绪感染,他的心头热乎乎的。
菲儿的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部,脸儿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强子猛然间觉醒,自己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处男。
突然,塘堤右侧芦苇丛里跑出一头黑水牛,拦在了路道中央,眼看摩托车就要撞上它了,强子本能反应,做出了一个紧急避让的动作。
只听见女人“啊”地一声尖叫,菲儿一头长发飘飘,像鸟儿一样飞向半空……
强子从长长的斜坡上翻滚下来,感觉头晕目眩,天在旋,地在转。稍后,他发现就在不远处,菲儿倒在了青草地上,脸色苍白,后脑处还流淌着鲜血,地上的青草已染成殷红一片,人已奄奄一息。
“菲儿,是我害了你……”强子惊惶失措,语无伦次。
菲儿嘴角颤动了一下,发出了很微弱的声音:“这事不怪你,是命。强子,抱紧我好吗……”
“菲儿,你挺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必了……”菲儿在摇头,弥留之际,那些凄美的诗句仿佛在空气里飘荡:
我那美酒一样醉人的诗歌
总有一天会交上好运……
22岁的菲儿,一个鲜花般娇羞的生命,瞬间就凋零枯萎了。
强子从此游荡在外,永远逃离这爱恨交织,强烈刺激他灵魂的故土——德州。今生今世,不再回来了。他铁了心。
有时,夜深人静,水无皮会想起当年他的发小,德州最有才华的文学青年强子,内心总无限惆怅。就为了一笔钱财,一个名叫菲儿的文学女青年意外殒命,一个才俊男青年长年流落在他乡,下落不明。真是作孽呀。
据说,德州城里许多社会名流要员都亲自前往黄家吊唁,老仙画师无论人品还是画品都令人赞赏称绝。“人活九十三,无疾而终,是喜丧。这也是老仙前世修来的福分呀。”城里市民都在纷纷传言。
可德州城里还有一人活得并不开心,仿佛度日如年,懊丧不已,他就是德州家具厂厂长秦得贵。近两年来,他大量收购黄老仙的字画,梦想有朝一日升值发财。如今,黄老仙西归了,秦得贵急忙托行家拿去鉴定手头300余幅字画,结果让他傻了大眼,上了书画骗子的大当,被人骗得狗血喷头!他高价收购来的字画都是不入流的仿冒赝品,废纸一堆。秦得贵又气又恼,心肺几乎都要炸裂了。这批字画都是替人担保抵押贷款,人家用字画抵债拿给他的。设了这个拙劣的骗局竟然蒙骗了他,鬼迷心窍,丝毫没察觉出其中的奸诈,不知不觉中了别人的奸计。
秦得贵为收藏字画付出了一笔不菲的学费,人还患上了轻度忧郁症,天天足不出户,闭门反省。
一日午后,有人在秦得贵家敲门,“咚咚咚……”声音响个不停,很烦人。
秦得贵手执一把大蒲扇,一边扇风儿,一边骂骂咧咧出来开门。
“谁呀?懂不懂五讲四美?”
“德州城的四美都嫁给了香港同胞啦!快点,开门大吉!”
“肥水都流外人田了,什么世道?”秦得贵刚一开门,人就乐了:“哪里的客户又给我下定金啦?几万块大洋?”
“你自己瞧,以后签单子,先把字练练好,跟鬼画符一样难看。”
“我堂堂一个大厂长何时得罪你这个小邮差啦,岂有此理。”
拿到了一笔5万元的办公家私订单汇款,秦得贵把那些不愉快的烦恼事儿全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突然冒出想喝老酒的念头,美酒加咖啡,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欢更何待。他在家里打了个电话,通知鲍大海约几个朋友上“开一天”野味馆聚餐找乐子。
水无皮正在家中的天井里轧马步练冲拳,想到大后天就要与人较量拳脚功夫,自己荒废武术操练已有些年头了,为了脸面只好临时抱一抱佛脚。只要自己咬牙能硬撑过三回合不倒下就谢天谢地了。水无皮隐隐感觉自己背梁脊骨的地方在冒虚汗,这些年他练嘴皮子的功夫大大超过练武功夫了。
“强子,你到底藏在哪儿?”水无皮心里一直在呼唤这个朋友。巴望他突然出现在他跟前,替他摆平这辣手之事。唉——这世间其实没有什么可投机取巧,抄近路的便宜事,出来混,欠人的有朝一日终须尝还。水无皮如此一想,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这时候,鲍大海愣愣地闯进了他家门,见他这副丑架势,忍不住直乐:“猴年马月啦,水哥您老人家还练什么内家气功一指禅,您当自己是海灯法师呀?若是跟人打架算我鲍大海一个。行啦,快快跟我去喝酒、骂娘图个痛快!开一天!老秦请客,你随便喊几个美妞来助助雅兴,要能唱会跳的,呵呵。”
“今天肯定不行,你们自个儿去花天酒地好了。”水无皮决定破例一回。
“真的,不后悔啦?”鲍大海有点诧异。
“真的不去!”水无皮咬牙发誓。
“行,水哥,给你留着位子,来不来就随你啦,再会。”
半夜三更,水无皮趴在竹塌上辗转难眠。干脆起身跑到天井里,只见月光照在青石板上,泛出一些光影。一个标准稳健的马步轧下去,水无皮的心已飞到了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