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元帝派出自己的两个心腹担任要职,一个是擅长弹劾的刘隗,一个是善于奉承的刁协。宫中之事不论大小都委任他们两个去办理,有意疏远王导,王导对此冷遇泰然处之。
野心勃勃的王敦认为有机可乘,于是借口除奸起兵发难,刘隗立刻上书元帝,主张诛灭王氏九族,王导陷入困境。
也许有人会认为,王导和王敦是堂兄弟,可以合力夺取天下,这是天赐良机啊!
情形对朝廷很不利,但王导始终没有和王敦同流的念头,因为他的目标是使江南半壁江山安定。而司马氏是安定的象征,司马氏的存在具有利用价值,司马氏政权和各世族之间势力均衡,政治就可以维持安定。王氏一族没有必要扩张势力,更何况王敦有朝一日称王,依他的个性,自己也会面临大祸。
王导于是仰仗自己卓越的演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夹缝中顽强地生存,并暗中操纵复杂多变的局面,是官场中的绝顶高手。
王导率领二十多位族人,每天在宫外磕头请罪。一天,他叫住了将要上朝的周凯:“大人!我们的事全仰仗您了。”
周凯毫不理会直接上朝,但见到元帝后,却称王导是忠心不二的贤臣,极力为他辩护,终于说服皇帝。当周凯退朝时,王导又叫住他,周凯仍然装作不理,但却转身向他的随从说:“今年我将大有可为,我要扫除贼党建功立业。”
周凯回家之后,又写了奏章。王导磕头谢罪说:“乱臣贼子历代皆有,王门出此逆贼,乃微臣不察之罪!”
元帝连忙扶起王导说:“爱卿!朕将国家大事重新委托给你。”并赐予“大义灭亲,一代忠臣”的诏书,又任命他为警备区司令。对元帝来说,他是靠王导才成功的,所以避免和王敦正面冲突。为了阻止内乱,下令处死奸臣刘隗和刁协。
元帝派重臣去和王敦谈判。王敦一看是周凯,就对他怒吼道:“你为何要背叛我?”
原来王敦曾救了周凯一命,周凯毫无惧色地说:“今天陷你于不义,实在是因为我背叛了你,但身为政府军司令,我无能为力。”
王敦知道周凯以后一定是个劲敌,为了找借口杀他,于是多次问王导。王导虽和周凯是同僚,但两人格格不入,于是始终沉默不语,这等于见死不救。
周凯死后,王导又痛哭流涕追念周凯,这完全是演戏。为了保存实力,树立自己的权势,王导表现了旷世罕见的演技。
王敦看什么也捞不上,班师回朝,而王导趁势把军政大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元帝死后,他奉命辅佐明帝,更加不可一世。
六亲不认剪除异己
王敦一直虎视眈眈夺取帝位,但是师从无名,不敢妄动。而王导却派兵探查王敦举动,暗中备战。
不久,明帝接到王敦病危的消息,于是立刻派王导率兵讨伐。王导在出发前,发布了王敦的死讯,要族人服丧,谁也不知道这是王导的计谋,而士兵们听了之后却奋勇争先,认为势在必得。
王敦派五万大军出击,结果大败,气愤而死。
叛乱失败后,按照法律规定,王氏一族理应受罚,但明帝下诏:“王导大义灭亲,应恕其罪至百代之后。”
论功行赏时,记王导大功一件,并封为始兴郡公,采邑三千户,赐绢九十匹。
苦心经营的威力
明帝27岁时英年早逝。成帝即位,年仅五岁,于是成帝生母庾太后的兄长庾亮辅佐年幼的皇帝。从此,朝政落入外戚之手,而庾亮借朝廷的权势,作威作福。
在这之前,王导执政,凡事以宽大为本,顺应民心,与人民自然的融合。不料庾亮执政后不断扩充庾氏与司马氏的势力,运用各种手段在朝中排除异己,因此造成了朝臣的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从前讨伐王敦有功的苏峻借口铲除外戚而起兵,占领都城建康,结果庾亮逃往西方,而汉成帝被困于石头城。苏峻并无夺取皇位的野心,只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为他只是个新崛起的军阀,还没有勇气与所有的贵族为敌。这时,王导苦心经营的官场发挥了威力。
苏峻眼见王导德高望重,关系网很大,实力雄厚,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官阶也不敢超过王导,许多人建议他杀王导取而代之,苏峻却反而保护王导。
王导趁叛军内部不统一,利益不均矛盾多,派人说服苏峻归顺朝廷。自己迅速逃离石头城,举兵反攻,歼灭叛军,救出了汉成帝。
借刀杀人不露痕迹
平叛后,平叛有功的陶侃、温峤两将军俨然是军中强人,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但他们不敢留在国都,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离开军队,他们丝毫没有用武之地,很快就会被官场排挤、吞没。尽管他们有兵权,也奈何不了王导。
然而,他们究竟是军人,不懂得政治,因此处处表现出对王导的不满。
兵乱的战火尚未全熄,江苏又发生了重大事件。将军郭默因私怨而杀了刺史刘胤,李代桃僵,伪称钦命在身,但王导出于大局的考虑和郭默的英勇,只好正式任命郭默为江州刺史。
当时陶侃身在巴陵,获知案件发生,就想独自讨伐,但属下纷纷劝阻他:
“无论如何,郭默现在有钦命在身,是朝廷命官,若将军不经朝廷准许而私自发兵,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皇帝年幼,哪里有真正的钦命,都是因为王导软弱无能,以宽大的原则,而放纵郭默的结果。”
陶侃不顾众人的反对出兵,除了向王导通告他的行动,并责备王导处理不当:
“郭默杀了朝廷命官,却立刻任命他为江州刺史,既然如此,若谁想当宰相就把宰相杀了能行吗?哪里还有朝纲,哪里又有皇威呢?”
陶侃也曾经有过当皇帝的野心,因此这封信的内容含沙射影,不只是批评,还有其它的含意。
王导回答道:
“郭默占据着国都上游要塞,手中握有强大的军队,朝廷不得不隐忍一时,等郭默上任大意之时,再伺机谋取。今将军出马,可借此稳定朝纲,正是老夫期待已久的美事,将军功不可没。”
陶侃仍气愤地说:“这样首鼠两端,姑息养奸,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郭默尾大不掉吗?”
陶侃嘴上虽这么讲,内心却对王导的奉承感到无比欣慰。
以退为进姜还是老的辣
温峤、陶侃不久相继死去,庾亮复出,又一次被任命为大将军,掌握军政大权。如此一来,王导成为眼中钉,肉中之刺,于是庾亮和陶侃之子陶称共同谋划想夺去王导大权。有人向王导偷偷报告,王导却说:
“庾亮和我都是为国尽忠,都没有二心,若他真的对我不利,我也乐得退隐,别无选择,这又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
另外他又写信给陶称:
“庾亮乃当今国舅,亦为国之元老,你要诚心诚意地服侍他。”
这样一来,不仅展示出王导的大度,也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抢先识破他们的阴谋,并且利用写信进行内部分化,手段巧妙、凌厉,不能不令人赞叹:“王导真是官场超级明星和超级杀手”。
庾亮的手下人也极力劝谏:
“王导深受众望,又没有任何野心,主公万不可轻举妄动,以防酿成大祸。”
炉火纯青的表演
王导六十四岁的时候在宰相任内去世。
他前后辅佐三个皇帝,经历了不少战乱和朝廷内部斗争,久经考验,在官场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全亏了他炉火纯青的表演。
王导一生致力于江南半壁的平稳和发展,为此他在官场中建立了一整套体系。如何才能把立场和利害,以及各种不同种族等方方面面的关系协调并团结起来呢?采取高压和铁血手腕,以力服人,最终将导致内乱。为了消除摩擦和内乱,牵着大家的鼻子走,他便采取了出色的演技手法。
你很难搞清楚,他究竟是谁?
一会儿他是忠臣,一会儿他是盟友,一会儿又是叛徒。和你并肩走的时候,冷不丁给你个小绊子;帮你推车的时候,又随手拔掉了你的气门芯。
晚年的王导,回顾一生时,透露了他真正的内心——大家批评我的作风太过离谱,并且骂我虚伪,是个多变的小人,但有朝一日,他们会对我重新评估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