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也趁机进谗言:“伍子胥虽然擅长谋策,但他却不懂为政之道。”
要离间伍子胥和夫差并不难,因为子胥一直想扮演堂堂正正的忠臣角色,所以他为了国家社稷而苦苦地进谏。俗话说忠言逆耳,加上有人离间,所以伍子胥越来越让吴王反感,彼此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勾践和范蠡虽也出任吴国朝廷三年,但他们的地位仅仅是卑微的奴隶。有次夫差患重病,勾践采纳范蠡的建议,取食夫差的尿液以诊断其病因。不久,夫差身体康复,大受感动,于是饶恕了勾践,遣送回越国。
伍子胥知道后,由衷地感叹道:“勾践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立志要吃夫差的心,因此才忍辱饮他的尿;有意吃他的肝,才尝他的粪啊!”
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勾践平安地回到越国。范蠡说:“节制的时候到了,我们必须耐心等待,直到时机成熟为止。”
勾践想把国家的大权交给范蠡,但他又交付给文种,自己执行军事外交的工作。
从此,越国致力从事建设,增加人口恢复民力,奖励结婚,遇人生产则多加保护,遇丧,除国君亲自慰问外,劳役全免。勾践自己亲自下田耕种,其妻则纺纱织布,各项措施均以节俭为主旨,这就是著名的“卧薪尝胆”时期。百姓因免十年赋税,于是每户都积贮了不少资产,全国上下无不大颂勾践之德,自动提出向吴国进攻的建议。
对外则采取削弱吴国国力和松懈吴国内政的策略,不断向王献上名贵的木材和成群的美女,而吴王在兴奋之余,大兴土木,费时五年建了座姑苏台,国库损耗之大前所未有。
双眼悬门,以视越军
勾践回越后,夫差常出兵北方,威胁齐鲁等国,吴王一心一意想在中原称霸,因此多次挑起战争。
越王勾践得知消息后,立刻派文种向吴王献出许多武器,并派三千援军,预祝他获胜。因此,夫差进军中原的决心更大,而子胥却强烈地反对:
“现在我们不是问鼎中原的时候,听说越王勾践正以节俭为宗旨,与臣民荣辱与共。只要他活着,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越国的存在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不能因小失大,必须先剪除我们的后顾之忧。”
但忠言逆耳,夫差不但听不进去,反而视子胥为眼中钉,恨不得立即处死他。依照现在的情形,子胥应该改变进谏策略,换一种方式方法,但是伍子胥耿直的个性,使他缺乏随机应变的能力。他一味地以忠臣进谏,以感情来感化吴王,使他面临杀身大祸。
吴破齐打了胜仗,夫差召见子胥夸耀自己的成果,子胥劝他不要自满,夫差很恼怒,大骂子胥,君臣一心被割断了。
在越国,大夫文种向勾践提出建议:“旗开得胜,现在一定骄傲自满,我想向吴国借粮,看看夫差的反应如何?”
夫差对越有求必应,子胥的反对意见根本无法生效,越国人民因计谋得逞而暗中窃笑。子胥又哀叹道:“君现在不听臣忠谏,看来不多久此地将变成一片废墟。”
伯听到这些话之后,立刻向夫差进谗言:“大王!子胥外表看来很诚挚,其实冷酷到了极点,甚至连父亲都见死不救,怎么会尊重大王呢?向这次伐齐,他理应高兴,怎可因自己的意见没有被采纳,怀恨于心说出这种话,大王应多加防范,否则他会造反的。”
夫差不愧为一国之君,没有立即相信伯的话,反而派子胥出使齐国。子胥和儿子同赴齐国,回吴之前,他把儿子托付给齐国大夫鲍氏家中,因他预料吴国不久将灭亡,深怕没有后代才出此下策,这是根据自己的亲身体会得来的经验。但却被当做企图造反的证据,终被赐死,子胥感慨地说:“我辅佐你父亲称霸,又助你登基,你说要给我一半江册,不但没有实现诺言,反而听信于小人之言杀我,等我死去,看你有什么作为?”
临死前,告诉家人:“在我的墓前种棵树,不久将是吴王的棺材,再把我的双眼挖下,我得亲眼看着越军进城。”
吴王夫差盛怒之下,下令把子胥的尸体投入长江,一代名臣就这样可悲地死去。
范蠡的战争论
此时,在越国的勾践和范蠡正进行密谋:“吴王夫差把伍子胥杀了,我想这是伐吴的好机会,你认为呢?”
“这足以造成对方人事的混乱,但天时未至。”
第二年,勾践又问范蠡:“听说吴国发生虫害,收成大减,粮食不济,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天时已至,但人事未全。”
勾践怒斥道:“起先我提人事,你说天时未至,现天时已至,你却说人事未周,这岂不是和我作对吗?”
“不!大王!你要冷静地听臣解释,凡事须天人一致才能生效。如今吴遭虫害,五谷不收,君臣正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若现在出兵,必无法一举成功。”
不久,吴王又率军伐齐,想召集诸侯盟约,争当中原霸主,而越国趁机杀了留守都城的吴国太子。夫差唯恐联盟诸侯不成,一味地隐瞒事实真相,望能和平解决,越国自觉兵力不足,所以答应和谈退兵。
夫差回国后,并没有建立对越的防范措施,这是他严重的失策。并不是他谋得霸主之后得意忘形所致,而是多次战争使人民疲惫不堪,厌战情绪遍及全国,所以夫差只好把大量士兵解散回家,休养生息。
越国见吴国的战备不全,就再次出兵,战争长达五年,并不是因为吴国顽强抵抗所致,而是越国稳住阵脚,采取以逸待劳的作战法,范蠡采取的战略,一向以“判断状况”为基础,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战争科学论。
他说:“作战的要诀,总而言之,要遵天地法则,从阴阳变化而行动。在敌军领先的情况下,应耐心等待机会来临,这是所谓的阴变,如果我军赢得先机,就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举压住敌军,此为阳变。我们要采取远交近攻的战略,多方引诱近敌,对远敌则须以威势吓阻,千万不可轻易地变动攻势。
当敌军拼死防备时,不要勉强进攻,若敌军发兵挑战,就固守不应。作战时应经常斟酌天时、地利、人和三因素,若敌军欲发挥刚力,我们就发挥柔力,以挫其锋;若我军取得攻打的机会,就该全力以攻,一气呵成。当敌军仍留有刚力,不可强取,若残留柔力,则可轻取之。所以从天顺时,比什么都重要。今吴军体力充沛,动作迅速,因此我军不可急取。”
越军远远地包围吴都,避免与吴军正面作战,为时三年,吴军终于不战而亡,越军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达成灭亡吴国的愿望。
会稽之辱
吴王派大夫公孙雄来到包围越军的阵营中,这年离会稽之辱已经22年,公孙雄像奴隶般脱去上衣跪拜在地,向勾践哀求:“请大王听孤臣由衷地禀奏,夫差先年在会稽对大王多有冒犯,但也饶了大王一命,愿大王看微臣薄面,也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公孙雄之意,乃上次夫差在会稽山放走了勾践,这次勾践也该回报一下,饶恕吴王才是。
勾践为情所动,欲接受他的提议,但范蠡说道:“会稽一战,原是上天有意赐越予吴,而吴国无福享受;如今上天又将吴赐予越,若逆天行事,其祸必至,难道大王忘了会稽所受的耻辱了吗?”
“你说得不错,但听使者之言,朕岂能太过绝情呢?”
范蠡于是走到使者面前,一声令下,军鼓响起,士兵们拿着武器将使者团团围住。
“越王已将全权委托于我,你最好快滚,否则将你处斩。”
“范蠡大人!你说不可助纣为虐,不好的行为往往为君子所忌,但愿大王能在越王面前美言几句。”
“吾国本是东南蛮夷之邦,君子之道与我何干?”
公孙雄只好绝望地退出。
范蠡不断地派兵包围吴王夫差所居住的姑苏台,逼夫差自裁,夫差临死时,用布包起自己的脸说:“我没脸去见伍子胥。”
飞鸟尽而良弓藏
范蠡是帮助勾践复国的第一功臣,却只被封为上将军,范蠡因而决定请辞,名义上是“君受辱而臣死”——君面临会稽之辱时,臣未能一死殉君,如今请辞以谢罪。事实上,范蠡看出勾践是个可以共苦而不能同甘的人,若自己仍在这显耀的名声下流连忘返,迟早有杀身之祸。
临行前,他写信给他唯一的盟友文种,说道:“飞鸟尽而良弓藏,狡兔死而走狗烹。越王是个可共苦而不能同甘之人,你要慎重考虑去留。”
从此以后,文种称病而居家不出,于是谣言四起,说文种预谋叛乱,结果勾践下令处斩文种,真的应验了范蠡的预言。
情感与理智
伍子胥和范蠡两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因为个性的迥异,而在官场里落了两种不同的结局。
纵观伍子胥一生,他是一个性情中人,为情而动,为情而忠,他寻求的是肝胆相照的心灵上的默契,而忽视了他身在官场,应该有君臣之别,有奸邪之识。他能用尽心思去对付敌人,却不能留意剪除身旁的异己,他没死在迎面而来的利刃,却死于背后奸佞的谗言。所以说,官场中是没有情感可言的,只有利害,只有看不见的你死我活。伍子胥的悲剧是他的性格悲剧。
而范蠡却正好相反,他的为人处事比较冷静沉着,在他的原则上讲求正反的辩证法。他遇事往往能深思熟虑,分析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按部就班地将吴王夫差逼上自杀之路的独断行为,是考虑到勾践优柔寡断的个性,明知自己说的话正确,但不能放手去做。可见范蠡是个头脑灵活、明察秋毫的智者。他断然离开他关爱的国君,更是他理智升华的结果,他深知功成名就之后,君臣会反目为仇,可见范蠡对于感情和个性从来不抱任何希望。
他是个智者,也是个通人,为着名利又能看淡名利,功成身退,明哲保身,为后世官场中一个最好的典范。
范蠡的后半生,带来了一桩千古美谈的公案。那就是他一叶扁舟,是否载走了美人西施。他是冲着美人而弃富贵呢,还是功成身退呢?
据说范蠡载美泛湖之后,化名陶朱公,改行经商。他的经商方式十分独特,从事投机以获暴利,他把钱财都分送给穷人,以免遭人忌妒,于是陶朱公名声大扬,被后世奉为财神爷。
总之,作为历史人物的范蠡的形象,象征着谋略、飘逸、财富。
今太湖北岸的无锡,有座“蠡园公园”,名称即取自范蠡,是当地四大名胜之一。据说,在吴国故都苏州,正计划重建伍子胥之墓。这两个分别贯彻情感与理智的生活方式,在2500年后的今天,仍然向我们发出情感与理智对照性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