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军
《弟子规》开篇就讲:首孝悌,次谨信。我觉得,这六个字是《弟子规》的精髓所在。孝是做人的根本;信是做事的核心。这两点做不到,做人一定失败。即使获得了成功,也会被不孝、失信而毁掉。
拿我自己来说,打小就努力奋斗,积极上进,数十年来一路跋涉,获得了无数的荣誉和功名,为什么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烟消云散了呢?
经过反复的学习和思考,我认识到:在我的人生道路的一段时间里,我的道德观念出现了问题。随着自己的不断成长,心态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33岁那年,我出任一所高校的教务处副处长,34岁晋升为副教授,社会兼职七八个,出门有车坐、到点有饭局。渐渐地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也就是从这时开始,道德观念也逐渐扭曲,最终使我沦为阶下囚。
2003年春天,我与焦某达成口头协议,由我为他办理汽车销售的区域代理权,并收取先期活动经费一百万元。一年后双方发生纠纷,焦某要求如数退款,我以各种理由拒付并中断了通讯联系。2005年7月被公安局拘捕,2007年以诈骗罪被判处十二年徒刑,年末来到太原一监服刑改造。
反思自己犯罪的思想根源,首先在于自己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丢失了“诚信”这一做人准则。追想自己当初为焦某办理代理权的过程,虽然一开始并未有意施骗,但随着事情办理不畅,阻力渐大,心理防线就崩塌了,产生了“办成了就赚,办不成就骗”的想法。为了金钱,我背弃了诚信二字,铤而走险。这次失信行为,虽然获得了暂时的利益,但却失去了半生的信誉和幸福。在单位,我失去了公职,失去了地位,失去了丰厚的收入;在社会,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经的生意伙伴,失去了辛苦换来的名誉;在家庭,年迈的母亲失去了儿子,年轻的妻子失去了丈夫,年幼的女儿失去了父亲。这个教训是惨重的、刻骨铭心的,它给我带来的心痛和损失可能今生今世也无法挽回。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社会化程度极高的环境里,有许多事情必须依靠人们之间的交流和互动来实现,而这种互动又必须以互信为基础。可以说,在当今社会,信誉与生命具有同等的价值,信誉一旦丧失,后果堪重!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舍弃信誉,是得不偿失的。
反思自己犯罪的思想根源,还在于自己面对物欲横流的大潮,无法抵挡诱惑,不切实际地去追求享乐。入狱前,我一直在大学教书,月收入近万元,一家三口,衣食无忧,其乐融融,但对此我却没有满足。看到别人的香车豪宅,看到满世界的灯红酒绿,我无法抑制心中升腾的欲望之火。而自己的支付能力与这些无止境的欲望之间有着巨大的落差,当以正当手段无法填满欲壑时,便滋生邪念。现在想来,自己犯罪的初因就是受到了这样的利益驱使,这样的思想支配。通过学习国学,我深切地感到,人的欲望没有止境,一味追逐不切实际的物质享受,必然会与正确的道德观背道而驰,给自己带来深深的伤痛和悔恨。
在这里,我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深刻体会告诉大家:
第一,守信是生存的第一要素。其实,每个人一生中都要撒一些谎,这也是正常的。特别是一些善意的谎言,在一定条件下可能还有进步意义。但不能把谎言当成习惯、当成自然,更不能把它作为谋生和赚钱的手段。如果把谎言当做工具和方法,我们身上的信誉就会丢失得一干二净。当初,我在给别人办理代理权的时候,有些事我是做不到的。比如最后的审批权是在德国宝马总部,这一点我是没有能力办的,可为了挣着几百万中介费,我大包大揽、夸大其词硬是应承下来,最后到底在这儿落了马。钱没了可以再挣,信誉丢了无法追回。现在,我自己身陷囹圄,许多亲友离我而去。这份心痛什么东西也不可替代,这种感觉也只有到了这里才能品味。我很想以自己的真切感受告诉大家,珍惜信誉!功名利禄、荣辱得失与它相比真的算不了什么。
第二,制定切合实际的生活目标。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一张美好的蓝图,为自己将来的生活设计了令人心动的规划。特别是在自己一帆风顺、前景看好的时候,这个劲头会更足。这是对的,如果连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追求都没有,那就丧失了生存的意义。但是,这个目标的设定,切不可过高、切不可脱离实际,尤其是脱离自己的支付能力。当初,我在设计自己和家庭未来的时候,就忽视了这个问题,感觉自己有基础、有能力、有关系,目标定得高一些完全可以达到。然而,真正开始实施的时候,会遇到很多的障碍,要突破这些障碍,就得越过法律的或者道德的界限。《弟子规》里面说:事勿忙,忙多错。当我们为自己的欲望之炉忙于添柴的时候、当我们为自己的梦想之路忙于夯基的时候、当我们为自己的发财之道忙于庆贺的时候,灾祸就悄悄地降临到你的身边。
第三,时刻为自己敲响警钟。我们服刑人员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这就是后悔。为什么现在才后悔,当初考虑不到吗?是的,对于我们的犯罪给自己所带来的痛苦,确实在此之前难以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烙痕。现在我们知道了,但是已经晚了。我现在经常想,如果耳边警钟长鸣,还会不会铤而走险?由于当初的生存环境太好了、太顺了,歌舞升平背后所潜伏的危机和隐患,已经被春风得意的烟雾所掩盖,实现梦想的冲动早就把法律、道德、诚信这些概念丢掉了。身边只有阿谀奉承,没有善意告诫;只有前呼后拥,没有真诚提醒;只有歌功颂德,没有警钟长鸣,能不落马吗?我相信,如果当初能够在思想上多加一道防线、多敲一次警钟、多想一回后果,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跟大家谈这些感受,也许很苍白、很无力,因为我在生活的舞台上演砸了角色,是个命运的失败者。但是,我愿意把自己用血和泪换来的教训告诉你们,别走我的路。如果能够阻拦一些人,哪怕是一个人的犯错,也算是我的收获。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愿意做一个路标,立在悬崖边、岔路口、陷阱旁,警示过往的车辆,谨慎驾驶,小心误入歧途,陷入泥潭。正如一首诗中写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请大家珍惜像生命一样可贵的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