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常说诗与画是相通的，我自信能理解这一点。我自小喜欢画画，年轻时画的画比写的诗还要多。有不少画家，如中国当代的林风眠、黄永玉等，外国的梵高、蒙克、肯特、东山魁夷等的画，都具有抒情诗的意境与节奏。诗与画，尽管各有自己所统领的艺术天地，不能相互代替，但似乎有一个共同的七彩的太阳，熠熠地照耀着它们，而它们的恨，又在生活的土层下面亲密地连结在一起，并且相互输送着养分。因而，我激赏黑塞的诗、充溢着诗情画意的文章以及他随心所欲画的速写。《呐喊》和下面一首《奔马》是我在北京看了蒙克画展之后写的。
孤零零
一个瘦骨嶙峋 苍白的人
靠着桥栏杆
不要命地呐喊
看不出年齡
分不清性别
只觉得
一个生命
面对着整个世界
立在那里
有人说这是画家自己
有人说这是画家的亲人
我相信这是画家的灵魂
这个呐喊的生命
膝头在抖颤
身躯不住地烦斜
两只手恐怖地捂着耳朵
生怕听到自己陌生的声音
哦，谁能听懂
谁能感知
这喷射着的
冲击世界的血淋淋的节奏
生命的功能
只剩下发声
似乎因痛苦而呐喊
又因呐喊而更加恐怖
空洞的眼睛
张得象嘴巴一般大 一般圆
小小的瞳仁也象喉舌一样地震颤
似乎已经呐喊了
长长的一生
头发在呐喊声中不断地脱落
血肉也被呐喊的火焰烤干
是呼唤遥远的迷失了的青春
还是在控诉多蹇的命运
谁能从这呐喊声中辨明
桥上桥下
一草一木一石一朵浪花
回应着凄厉的呐喊
激起了轰轰不绝的回声
天上地下 一切一切
随着呐喊
扭曲着 震颤着……
扭曲的云 扭曲的阳光
扭曲的河流 扭曲的岩岸 扭曲的风帆
扭曲的地平线
都与呐喊的生命
一起经受着痛苦
只有桥上的
两个绅士
（他们刚刚从呐喊者面前走过）
慢悠悠地散步
黑黑的礼帽 黑黑的长袍 黑黑的人形
直直的 静静的……
天地间冲荡不息的呐喊
撞击到它们上面
十次 百次
竟然没有
一点感觉
一点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