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言宽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老爷子的房子里面。
老爷子坐在一旁,捧着一卷书,正静静地看着,听到动静之后,便转过身来,对景言宽一笑,道:“你醒啦?”
景言宽点了点头。
老爷子笑了笑,道:“太好了。”
景言宽没有接话。
真的好吗?拥有了【意志】,的确预示着告别拾荒者这一身份,然而,前途却布满了凶险与未知。
景言宽一下觉得十分不适应。
老爷子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规矩。觉醒【意志】的人必须参军。”
景言宽点了点头。
老爷子道:“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
接着,两人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景言宽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
老爷子停下了翻页的手,抬头看着景言宽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喜欢而已。”
景言宽再次沉默了。
老爷子却挑起了话题:“你对我们这十二【星罗】了解多少?”
景言宽回答:“只是了解它是怎么来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防护服】?”
景言宽回答道:“知道,是一种植入型装甲。”
老爷子:“那你又可知道这装甲的驱动能源是什么?”
景言宽:“是【意志】。”
老爷子点点头,继续说道:“自从人类发明出了【防护服】,便隐隐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只要【防护服】本身足够强大,那么就是真正的强大。另一派却认为,【意志】才是强大的根源。”
景言宽静静地听着。老爷子继续道:“其实两边都有道理,一般人都知道两派联合才是真正的强大,然而却没有那么简单。两派的鼻祖互相掐架,导致了十二【星罗】也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是注重【意志】开发与强化的【北斗】,共有七座【星罗】。另一派则是注重【防护服】的研发与强化的【五方】,共有五座【星罗】。”
“两派同时也注意到了【意志】与【防护服】的相生关系,所以都在强化自己薄弱的环节。然而,主次关系依然存在。”
“我们所在的,便是【五方】中的一座,名叫【赤金】。但是,我帮你报的训练营,却在【北斗】中的【玉衡】。”
景言宽问道:“老爷子是【北斗】一派的?”
老爷子摇了摇头,道:“我哪派都不是。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更加推荐先去锻炼【意志】,毕竟【意志】是【防护服】的驱动能源。”
景言宽似懂非懂。
老爷子笑了笑道:“你可是到【意志】是什么?”
景言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
是啊,【意志】是什么?名字是【意志】,但是却有实体。
他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好像看到了那团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燃烧的漆黑色的火焰,又似乎看到了那雨夜。
他一下沉默了。
老爷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道:“没错,那就是人的执念,或许说,是心魔。”
“七情六欲本乃人之常情,人生如逆旅,诸多劫难,难免会让人产生种种执念,可能是不舍,可能是怨恨,也有可能是思念与期望。无论是哪一种,一旦情根深种,便会打破虚无的界限,拥有实体,那边是所谓的【意志】。”
景言宽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那这岂不是意味着觉醒之人每次用起【意志】都要面对自己的心魔?”
风迟迟吹来,扬起窗纱,扬起了老人苍白的头发。
只见老人突然一笑,那深邃幽深的眼眸突然泛出了丝丝情感,似不舍,似悲悯,似……后悔。
他站了起来,慢慢踱到窗前,望着晴朗的天,醇亮如洗。感叹道:“谁说不是呢?想要超脱界限的力量,那么就要一次又一次地刮开自己心上的创口,一次又一次的流血,又一次又一次的结痂。如此往复,永不停止。这就是……代价啊。”
老人说的很轻,但是意味却很重。
强大的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没有无缘无故的强大,也没有毫无结果的痛苦。这很公平,是不是?”老人的眼中似乎泛着泪光。
是吗?的确是。但是,却也十分残酷。
觉醒之人,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常人所逃避的痛苦吗?
“你怎么想?”老爷子回头看着景言宽问道。
景言宽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爷子却说道:“去寻找自己的答案吧。”
夕阳下,晚风吹来,荡起少年的留海,荡起了老人眼中的莫名的光芒,在橘黄色的暖阳中,无比动人。
景言宽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淌,忍不住的道了一声:“嗯。”
老人笑了笑道:“你终于笑了。”随即便慢慢踱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景言宽闻言愣了一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余光扫到了老人的位置,看到了那稀有的纸质书。封面还很新,好像是刚刚买回来的一样,纯白色的封面只写着五个字。
《意志的运用》
景言宽起床拿起了那本书,翻看了起来。
“聚意念于一处,意守此处,似守非守。”
景言宽看到这里,就伸出了手,意念汇集在掌心,用意志悄然搅动着自己身体里面的漆黑火焰,一步一步的把它牵引到自己的掌心。
慢慢的,一点点漆黑的光芒从景言宽手掌慢慢亮起,汇聚到掌心,交织旋转出了一团火焰,却又有着着水的波动与清光。
在另一个房间中,老人突然一笑,对着坐在另一边的人道:“怎么样?”
那人是一个年轻人,长得十分英俊,却又带着铁血的气息。那剑眉锐利的似乎能够斩断一切。漆黑瞳仁中却又带着无尽的沉寂。
此时他眉毛一挑,开口回答,声音清亮凛冽:“很有意思。”
老人笑道:“如果没意思,你也不会主动在这里呆这么久了。”
那年轻人似乎不愿意接过这个话题,他问道:“你那里发现这个小怪物的?”
老人一笑:“垃圾场。”
那年轻人似乎有点讶异,下一秒却笑了,笑容灿烂,如春阳化雪。
“好,好,非常好。我很满意。”他这么说道。
随即他问道:“你压了他多久?”
老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以那年轻人耐心竟没有发火,问道:“这样看来,得有十多年了吧?”
老人还在笑。
那年轻人又说道:“那一个个的天才们这下可有的郁闷了。”他语气很轻快,似乎让一个个天才郁闷能让他很开心。
老人却突然插嘴:“当年的你不也让他们十分郁闷吗?”
年轻人也在“嘿嘿嘿”的笑。
老人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笑着道:“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不错。”
年轻人道:“那是当然。”随即有点不满地看着老人道:“倒是你,你到底要躲多少年?当年本就不是你的错。”
老人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连笑容都没有变过。仿佛世间再大的冤屈都不能让这笑容褪色。
年轻人似乎很生气,在为老人的“善良”生气。他怒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越来越猖獗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把你杀掉!让你这个被冤枉的人彻底成为罪人!”
老人依然是那个笑容,他随和地道:“罪人就罪人吧。”
老人喝了口红茶,继续道:“我是可以推翻他们,但是又如何呢?在他们的治理下,人们都活得很安稳,秩序都很稳定。或许,那种铁腕才是这个新世界需要的吧。一旦我起义,社会必然会动荡,百姓一定会受苦,这又是何必?”
老人又笑了一笑,道:“只要他们好,我受一点委屈又算什么?”
老人的笑,在夕阳下显得如此和蔼,却又显得如此让人心疼。
年轻人看着老人眼里的伟大,竟是无话可说,心中只有尊敬。
对这种伟大的人,怎样的夸赞都不为过。
只是,这真是人们所希望的吗?
年轻人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离开时背对着老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这真的都是人们需要的,那么我和这小子又是怎么来的?”
随即,他径直离开了,留下老人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的影子,挂在墙上,显得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