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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才会相思

康熙四十五年的初秋,晌午过后天空便阴沉起来。阳光刚才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此刻无声无息便消失了,像是要下雨,异样地闷热。轿夫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辆软轿在一道庄严的大门前停住,六级台阶上是一对惟妙惟肖的石狮,石狮口衔石珠,眼神怒目而视,使得安静的空气里顿时增了些严肃。

软轿落地,嘈杂声大了起来。轿顶上,暗黄色的长条流苏在空中荡出一道弧线,轿帘被人拉了起,走出一个人身着藏青色朝服的年轻人。他抿着薄唇,剑眉星目。那样漂亮的双眼,在不苟言笑的表情里倒显不出什么特色来,只是流光一闪,让人不寒而栗。

大门外守卫的士兵此刻统统都跪下来:“四贝勒吉祥。”朱门里慌忙走出来一个高瘦的身影,总管乌顺闻声迎了出来。他恭谨地叫了一声:“四爷。”这个时候,午时才刚过,平素里此刻四爷应该在宫里处理要务,不是在上书房里,便是在户部里。

可今儿他提前回来了。四爷穿过银安殿,转到太和斋的书房里。今日,仿佛总是静不下心来。

幼时在文华殿里习字,李光地说,描字最能让人心平气和。洒金纸薄,极易拓墨。他临摹了一会,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伸手一推窗,打在树叶上的雨水撞碎了,溅到他的手背上。四爷敛眉,正待叫乌顺进来,倒瞧见侍卫统领术尔齐自天井里来。看样子,好像是有公事。

果不其然,术尔齐进了书房,对四爷请安之后,说是刑部的许大人到了,嚷着要见爷。许大人去了上书房,又到户部去转了一圈,并不见他,这才跑到贝勒府上来。

刑部?四爷又皱起眉来,刑部的事情,自然由刑部去处理。若没有棘手的事,想必许大人也不会想到他吧。既然来了,四爷说:“让他到书房来。”若是他猜得没错,大概是因为去年淮河涨水,皇上让户部拨了钱去,两淮那些个官员,不是又出了私吞银两的事吗?早上在西华门遇到吏部当差的官员,说是两淮涉案的官员已押解入京。大概也就是为这事吧。

许大人一进了书房,献媚直道:“四爷,让下官好找啊。这大雨天倒回府里享福来了。”哪里有什么福可享,四爷心里冷哼了一声,不想浪费时间,直问:“许大人有事?”许大人见他无笑,也只收起笑来,他的笑本来就是应景,收起来倒也是极快,心里想到,朝堂里大臣们都说他冷酷无情,处事没有情分可讲,自己也是领教过了。

许大人正色说:“是关于刑部审讯两淮官员的事。”四爷嘴角里笑着,眼神却是冷清如旧,他猜对了。四爷反问道:“刑部主审犯人,把私吞的银两吐出来,再交还户部,这事不就结了。许大人还能有什么事么?”

许大人赔笑道:“话是这样讲。可四爷你说这如何是好,这些个官员都是些个老臣,皇上今晨下了令,念其旧功,要从轻发落。只要追回官银,一干人等削官为庶民,这事也就了了。可这帮人——”许大人叹了一口气,他不说,四爷也清楚,这些旧臣跟随皇上出生入死,平三番,收台湾,平定北疆,仗着有皇恩,哪个肯服软。可皇上又命了刑部限期之内将所失之官银如数上交,可就算抄家,那里够!

许大人说:“这不,皇上命四爷辅佐太子监国。下官一时没了主意……”总之,就是他想找他拿主意,而主意是他定的,以后若是哪里出了纰漏,责任也自然由四爷来担着。四爷打断了许大的的话,看着天色不早了,淡淡地说:“本朝自开国以来,私吞官银也算是大罪,最重时也有过死罪。许大人大可以儆效尤。”许大人不太确定,侧身与四爷靠得最近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四爷说:“点到即止。”许大人领了命,说道:“下官这就去处理好这事,回头将官银如数追回交到户部,再向四爷请安。”乌顺这时方送来茶,见许大人要走。不论如何他是得了四爷的指示,以后皇上追究起来,也好有个说辞。许大人笑着说:“改天再来喝茶。”

乌顺只得将茶杯搁在案上。嘴里念着:“许大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四爷还嫌他走得慢呢,四爷伸手取了一杯,打开盖碗,冒出白丝丝的雾岚。四爷问:“现在什么时辰?”乌顺说:“还未到申时。”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快要入夜。这一日竟这般长,做什么好像都提不起劲来。

书房的案台上,新铺一张洒金宣纸,无一字落在上面。四爷倚在窗前听雨落,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脚步声,他猛然转过头来,看到乌顺进来,眼里竟隐隐有些失望。乌顺垂手站立,回说:“爷,要用晚膳吗?”四爷摆了摆手。

酉时过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乌顺命人进来点灯。雨水如瓢泼,打在院中梨花树上,花叶落了一地,在雨水中亮晶晶、一点一点地透着白。四爷心想,只怕这天气,她亦不会出门吧。

直到穿堂里传来“啪啪”的脚步声,小厮喘着气跑进来说:“爷,乌总管说……来……来了……”还不待他说完,四爷出了书房,直看到一个人影在太和斋的大门处避雨,那黄裳俏影打一把油纸伞。

她收了伞,发尖带着雨珠,湿成丝丝缕缕。她低头见鞋袜全湿,不由得“咦”了一声,半拎起裙摆,俏皮地跺着脚。

他上前自她手中接过油纸伞,她随手一递,他随手一接,再自然不过。她抬头,睫毛上贴有细雨珠子,一簇一簇的。整个人就像三月的柳枝,拂得人心痒痒的。她见到他倒是先笑了,叫了一声:“四爷。”他应了一声,并不笑。

他早已过了十八岁的年纪,心里暗潮叠起,依然能维持着脸上毫无表情。越是心意起伏,他越能沉得住气,不让人瞧出一丝的情绪。他引她到书房去,命乌顺拿了暖手炉来。一切都是那么妥妥帖帖,可书房烛影摇晃,他与她的影子交错在墙上,重重叠叠。他回头无意瞧见,突然觉得窘迫,仿佛血气涌了上来,手心竟渗出汗来。

十年前,他见她时,她只得十六七岁,是个妙龄少女。过了十年,她现在在他府邸,十六七岁,依然是个妙龄少女。

四爷想到这里,回神仿佛听得她在对自己说话,不由得问道:“什么?”她绕过多宝格的书架,迎着的烛火,更印出清新容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看得心荡神驰,却依然冷着脸。他原以为终这一生,再也不会见到她,她却突然横空出世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我是兆佳氏·翠翘,左都御史马尔汉家的次女哦。”

他自然知道她不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数十年而不变,可是她,真的,真的没有改变,连性格、声音、模样,都和记忆里天衣无缝般吻合起来,只除了额前新增的那道花月痕。

“胤禛?”仿佛注意到他并没有听她说话,翠翘叫了他的名字。她总是叫他四爷,可有时候,比如说现在,也会叫他的名字。他并不在意,仿佛默许了她。他微微应了一声。她问:“在想什么?”她突然靠了过来,那双眼如小鹿般恬静地望着他,四爷心下一动,只觉得自己以往的心机城府,突然之间消失无踪,在她面前全无还手之力。

凉风自窗外吹来,翠翘觉得脚下微凉,湿漉漉地极不舒服,赤脚踏上暖坑前的白色地毯,绒绒的触感极为妥帖。四爷微微一愣,竟有些不自在,没听清她说些什么,掩饰着窘况,另问她:“今天怎么迟了许久?”翠翘说:“今日下雨,守得不严。只是我出来的时候,正巧东珠来找我,所以耽误了一会。”

兆佳氏·东珠,左都御史马尔汉家的长女。

翠翘怀抱着暖手炉,全身都感觉暖和起来,方才提起来意。“青玉璧可有消息?”四爷摇了摇头,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收罗天下的青玉十二生肖,有何用?”

“你大可不必明白。”

他心中郁结,傲气从心里升起来,他闷闷地说:“恕我难以从命。”

翠翘仿佛知道他生了气:“要知道你不知道的事,也许并不是重要的事。”这样的解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生气的时候,总是沉默着不说话。她到底扭不过他,还是妥协道:“这块青玉,它刻有象征皇权的天子十二章,又叫青玉十二章。” (古书有云,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缋,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希绣,为天子十二章)

这些四爷早就已经知道,但怕他来及消化她所说的事实,翠翘顿了一顿,方说:“只有靠着它,我可以穿越于时空,时间亦可,空间亦然。我拥有的那块青玉璧上,刻有一段梵文。”

仿佛她说的话过于玄妙,果然,四爷怔了一怔。半晌,四爷问道:“你又怎么成了兆佳氏·翠翘?”自从那日突然在宫中遇见她,他一直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问她的问题。

她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当日是在孔庙,她看到一个穿橙黄色衣裳的女子,她款款而来,大约只得十六七岁模样,眉间有一道花月痕。她心里发怵,吃惊的自然不是因为她的花月痕,而是,她居然与她长得那么像!

她那时觉得自己脚下一滑,意识再无法集中,魂魄像是飘到一片竹林,像她每次来回时空一般,大雾弥漫,挡住她的视线。她在竹林里找不到方向,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她心浮气躁,直想哭出来。

而后她醒来,是在左都御史府中。据说那一日是她十六岁生辰,她瞒着家人偷偷出去。她昏迷的时候,母亲明敏号啕大哭,据说小时候有人给她算过一卦,她这一生活不过十七岁。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四爷沉默了半晌,翠翘突然足尖点地,行至他面前,“胤禛,你怕我么?”明眸善睐,先勾去七份魂魄,饶是他再自恃,亦淡淡地笑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只因他知道她与旁人不一样?可他十年前就知道了啊。

四爷问道:“既然禁锢在这地里,你还要找青玉璧有什么用?”翠翘从怀中拿出那个跟在她身边许久的青玉璧,她轻抚了上去,缓缓地说:“虽然现下它不管用了,但是总要再试一试回去的方法啊,也许其他的青玉璧可以,也说不定呢。”

“你要喝梨花酿吗?”他突然开口问她,他不喜欢与她谈离别的事情,“怎样,要喝梨花酿吗?”

她嘟哝一句:“你府上梨花还真多。”门前种着梨花树,清酒亦是梨花酿出来的。翠翘说:“四爷喜欢梨花么,正好和我一样呢。”

他微微一笑,为她端来珐琅牡丹的小杯。

翠翘问:“会醉吗?”

“试试看。”

她小啜了一口,没有辛辣,只得余甜,她嫣然一笑。四爷若有所思,又问她:“找不到可以回去的青玉璧会怎么样?”她也不晓得呢,可是莫名其妙,她并不担心,仿佛有一日总会回得去一样。它跟在她身边许久,像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那日在孔庙遇到翠翘时,那身体里仿佛长出一个漩涡,光与云雾笼罩在四周,将她深深吸了进去。

倘若她还有办法,也不会来拜托他了。她所有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没有青玉璧,简直和旁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可取之处,也许是她的时间永远静止。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样的自信,仿佛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而我一定可以回去。”她笑了笑起身去推窗,天井里细雨潺潺,已经很晚了。四爷留住她说:“等雨小一点再走。”

这一等,等到她睡着。她被尖细的更声吵醒,打更的人仿佛是书房后面过去,近得就像是在耳边。烛火早已熄灭,室内的一切在天光下看得七七八八,朦胧中都带着暗蓝色光晕。四爷站在窗前,见她惊醒,正回头瞧着她。他身后是不强的天光,更显得那身影挺拔高大。他说:“你醒了,刚才更过,五更天了。”兴许是许久没有说话,那声音有一种沙哑的低沉,如细雨滴在平静的湖面,向四周匀染开去。

窗外,雨停风住。

翠翘惊了一声,希望东珠不要发现她不在房内。翠翘微有一些抱怨,对四爷说:“你应当告诉我那酒会让人如此憨睡。”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安然地,一丝丝埋怨也没有。她离开书房,沿着抄手游廊向太和斋的方向跑去。突觉脚下冰凉,翠翘低头一看,自己竟是赤足,再转过头去,四爷她提着鞋,站在游廊的那边。

微雨初晴的早上,那些雨水在嫩绿的新叶尖上欲滴未滴,偶然滴落下来,打在下层的树叶上,踢踏的几声响。廊外的天空,是新蟹壳的青色,又有些暗,显得空间逼紧。这天地仿佛只得这庭院般大小,将人锁在里面。

她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四爷说:“我让乌顺送你回去。”

垂幔帘流苏的软轿,不论是停在前门还是后院,被人瞧见都会让她难以解释。翠翘道了再见,从他手里提过鞋子,这当口她倒有些不好意思穿上,只得提着。四爷心意流转,想起南唐李后主的绮丽诗句——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他咳嗽了一声,问她:“什么时候再来?”

翠翘说:“老规矩啊,十天之后再来,直到找到青玉璧。”

先皇顺治帝曾命人打造了三副惟妙惟肖的青玉十二生肖,那时,大清刚才入主中原,借以彰显皇权。四爷去内务府里查了当年的起居注,其中一副在青玉十二生完成的当年被一个宫女打碎,宫女以绞刑被处死。剩下的二幅一直存于太和殿中。康熙八年,太和殿西面的御膳房起火,殃及了太和殿,其中一副在失火的当夜不知所终。第三副的记载十分短小,只得四字——“赐予良妃”。

“良妃。”四爷喃喃念了这个名字,记忆中并无半印象。想到梁九功这些年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四爷到乾清宫去找他问话。

皇上正在西暖阁弘德殿里午休,四爷与梁九功在南庑廊下说话。梁九功倒是警惕起来,问四爷:“怎么问起这人?”

四爷说:“前些天,户部里追查多年旧账,看到旧年的时候,皇上将印有十二章的宫中物品赐予她,这人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又没有详细记载?”

梁九功叹气,不得不说:“是旧时御前宫女。”

四爷笑道:“那更蹊跷了。”那有主子送东西给奴才的,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梁九功只得说:“是早先良妃娘娘的闺名。”

四爷微微怔了一怔,他也曾听闻,八阿哥的额娘良妃,出身包衣,想不到旧时是御前宫女。而这样一块天下稀少的青玉,皇上竟然赐给当时还是宫女的她。

有个小太监从西暖阁里出来,说是皇上醒了,梁九功进去伺候。皇上仿佛听到四爷在外面说话,命他进来。

午睡后并不十分清醒,进了半碗冰糖燕窝,皇上说起琮律的病,又问起骁骑营的事,四爷一一答了。皇上又说:“刑部两淮的案子办得不错,是你许的?”那语气十分缓慢。四爷答了是。皇上又问:“朕自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将纷繁内务大都交给太子处理,依你见,太子处理内务能力如何?”

四爷一时不知皇上用意,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说:“他现在是太子,将来要继大统,现在只当是磨砺,有朝中重臣辅助,理应没有大碍。”

皇上对这个回答颇感满意,突又问了一句,四爷心中一惊。只听皇上问道:“那为何两淮官员之事,许大人先问了你,而不是太子?”

先前太子的舅舅索额图结党营私,为皇上所深恶,将其罢黜。今日里皇上这样一问,仿佛试探自己是否有党争之嫌,四爷怔得说不出话来。亏得梁九功领着一个文官进来。梁九功说:“万岁爷,今年秋试的阅卷都完了,前十名的卷子礼部送过来了,皇上要不要亲点状元?”

梁九功垂手立在当地,皇上对四爷挥了挥手,说:“下去吧。”又对四爷说:“内医院传话,说德妃病了,你代朕去瞧瞧。”四爷应诺,这才退出了乾清宫。

从乾清宫往西是德妃住所,长春宫。

四爷与德妃虽是母子,可是感情却并不融洽。四爷依然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在乾清宫西面的体顺堂中罚跪。他那时在文华殿里念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路被小太监带过来,懵懵懂懂。见母妃跪在地上,正前方是一排列祖列宗的牌位,皇上独站在台前,一脸的厉气,那阵仗让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那时年幼,跪下给皇上请安。只觉得耳边呼啸,也不知皇上随手丢来一个什么东西,没打中他,却掷地有声震得耳中好一阵嗡响。皇上呵斥着:“你还敢来请安!”他不敢抬头,听到母亲哭哭泣泣的声音。

梁九功去扶皇上:“万岁爷,先消消气,这不还没问过四阿哥么?”

他心里异常疑惑,等着皇上发问,哪知皇上拂一拂袖,只冷冷哼了一声,领着梁九功出了体顺堂,任他跪着。后来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有一日,有个小太监讨好他,说将来他会位登九五。小孩子懂什么,急急跑去与德妃说,到底怎么说的,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却偏教旁边一个怜蕊的丫头听去。宫女里私下有时说笑,当作玩笑话,慢慢地传开了。

皇上对这件事犹为恼怒,罚母子二人跪了半日。日落时,他膝盖发痛,直不起腰,心里滋生出委屈,恨恨地说:“什么图谋,等明儿我还真的图谋,看他们还说些什么。”大帽子都盖了下来,他要安稳地拾起来戴上。

他话音未落,德妃一个耳刮子打下来,当时只觉得喉咙处有股子血腥气,在舌尖一阵翻滚,他自己吞了下去,对着德妃一言不发。

好在皇上并没有于这件事再追究,可是他还是被罚关在体顺堂里整整二日。

怜蕊自然不能再跟着德妃,后来内务府将她调到乾清宫,并不是在御前。就像梁九功说的那样,她到底是个有福的人。怜蕊本是汉军旗中人,她的父亲也在江南为官。康熙二十八年,她随皇上南下江南,再回宫时,怜蕊便被册封为妃。

后来过了许久,佟贵妃终日生病,那****去给她请安,内庭里听到宜妃对蓉妃说:“不就是前些年在德妃处伺候的丫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宫里那有长久的圣眷。”她扶起鬓角垂发,感叹一声。

蓉妃说:“皇上到底是长情的人。”

“长情是长情,可不是为着我们。”这话题说到这里,似乎有违禁忌。蓉妃接话说:“前些年,德妃那事是怎么回事?”

宜妃低声说:“小孩子听些下人混说,那里能当真。皇上不过是叫德妃来问问,开始也没当真。她倒认真起来,一口一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皇上听了老大不乐意。”

蓉妃叹声,这皇宫里生存属实不易,一不小心便让人拿了把柄。她说:“这也不能会怪她。”

他那时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折返文华殿,慢慢描起字来。突然觉得原来那日在体顺堂的那个耳刮子,直到今天才完全落下来了。他日后更是不再多言多语,事事小心。闲来无事,总是描字。

四爷后来也懂得了,并不怪她。她原是一个安安分分的女子,入了帝王家,平常里不多言亦不多语,以保后半生安稳。可是一个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就算金石玉器她一样不缺,还是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她生下他以后,皇上进了她嫔,宠爱一时。大内深宫,都说母以子为贵,这会子,可若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她定然也必须与他划清关系。

若有皇上的宠爱,儿子可以再有,若是打入冷宫,她这一生就这么毁掉了。

疏远仿佛是因为这样而开始,她与他划出一道芥蒂。

四爷一路走到长春宫门,人还没有进去,先听到里面传来谈笑声。德妃身边的大丫鬟方泌出来见到四爷,忙迎了帘子让他进去。因为德妃生病的缘故,长春宫里还有其他来探视的人,四爷一眼扫过去,看到八阿哥的母妃良妃。

四爷只停留了片刻,因为有内眷,他倒不好长时间呆着,在外间询问方泌关于德妃的病情。这时,宫门处传来几声太监的喧哗声,长春宫门外走进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淡绿秋装,系着淡绿宫绦,一块七彩玛瑙玉玦挂在腰间。

德妃乌雅氏生有二位皇子,一位是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另一位是十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禎。

德妃命小丫头出来看看,小丫头打起帘子说是:“十四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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