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见沐风清逐渐好转,心里也甚是欣慰,他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交代的东西却还有很多。只是突然面对死亡,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经历的几百年,几荣几损,于世间是了无牵挂,想想一生,几经生死,也早把生死看透,活着大抵不过如此岁月,一生不过一捧黄土。只要交代完了,他也不再管什么族派兴亡,什么家国大业,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他累了,好累好累。死亡的距离如此近,他也从没有这样愉快的感受过生命的礼赞。他即将要超脱于生死的限制,一份难得的大自由。
“师公,师兄他,他好了吗?”
阳音的问话把白胡子打断,他不再憧憬,转而看向身边这个女娃,他不知道有多么的亲切,好像,好像是小师妹的样子,同样的眼神,同样焦急的目光,是啊,好久都没见到小师妹了。如果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再见一眼他的师妹,这样一想,他又仔细算了算到底多少年两人没见,几十年?还是上百年?对,自从他俩在祁连山分开以后就再也没见了,说是五百年好像也不够。
这会子功夫,沐风清已经醒了。睁开双眼,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只是哪里痛哪里痒说不清,就是浑身都疼浑身都痒。他看见坐在一旁的师公,答了句:
“师公,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醒啦?嗯,还好,气色不错。你中了毒,好在还有法子解,现在已经全都好了,没什么事儿,回去多吃几碗饭,要不怎么再和女娃子们耍?”
沐风清听了他师公有意戏他,羞愧难当,嘿嘿傻笑,也不答话。阳音知道师公怕师兄知道自己只能再活十年后从此意志消沉,于是编了这样的谎话。也不说破,自己知道便了。
“不过现在,你们两个要仔细听我说,我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做,刚刚说了,关乎我族生死存亡。”说下这话,白胡子立即严肃起来,双眼深邃的像是包罗了整个宇宙,让人心甘情愿的听他讲话,不忍打断,甚至不忍回答。
“嗯,师公您说。”二人齐声。
“我们烈火宫有个传说,是我的师祖,当年烈火宫的太上长老,人称“妙手凌波转星辰”的摘星子太虚长老的预言,她说你二人身合我族,是我族远古转生,能重振我族派,但却少不了幻音神石的帮助。幻音石系我派重宝,其中秘密无人知晓,只是祖辈流传出一些救病活人的秘籍,都放在我书房右手书架五层第三个隔栏里。出去以后自个儿拿了。刚才让你们看的那个书简,记载了幻音石以及我派的一些传说,你们以后要是有用,一定要发挥出幻音石的作用。对了,子冉是幻音石的主人,以后出去闯荡,一定要和他一起,幻音石一旦认主,不可更换,直到又遇新主,旧主又允许,方能获得旧主一样的能力,这些东西都在那个书简里,你们拿了就知道,哦,还有一点,那个书简只有用我交给你二人的秘法方能打开,其他任何法子都奈何不得。出山之后,如果可行,便去灵台山找你师叔公,我的小师妹去,具体地图书简里面有。至于出去,你们二人坐在宝座上,用我派秘术火屑流光便可出去。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一点,如何重振我派,具体太虚长老也没讲,不过她说你们二人一定会知道,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老头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累得不行,耗尽全身力气之后,他已与暮年老者无异,别说说话,就是干坐着也觉得身体酸痛到不行。
“师公,那你呢?”沐风清脑子反应不是很快,只是过后分析的倒是比谁都透彻,当下傻傻的分的不是很清楚,阳音在一旁倒是一惊,她之前观察白胡子的神态语气都有些不太一样,便立即有些狐疑,听师公讲了几句,这种不安更是强烈,到最后,就连沐风清也知道师公怕是没得命再走。
“师公,你是不是刚刚玄气消耗太多,我让师伯他们来,马上,您撑住。”
“没用了,阳音,我知道幻音石移形换魄大法,自然知道所需要的代价,就是你师伯他们现在就在跟前也是无用,况且我还要你们发誓,今日在苍阳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不准对任何人谈起,包括你们的师伯。”
“是,弟,弟子从命。”阳音一听她师公和她所猜不差,在这会子功夫就要死了,想起师公平日里像爷孙俩一样宠她爱她,她心里就好生的难过,再想到从此再也见他不到,这样的感觉便更是强烈,此刻哪里还能言语,早已泣地不成人形,活脱脱哭成一个泪人。在她小小的心中,早就视他师公为唯一的亲人,此刻亲人身死,长歌恸哭,伏在她师公身上起来不得。
沐风清在一旁看见师公就要逝去,也觉得胸口太疼,只不过想到以后的日子,想到艰巨的任务,不能不再坚强,自己总归是个男人,不能让师妹看到懦弱的我。便一直强忍住泪水,哀痛的道:
“师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风清啊风清,你长大了,学会了坚强,是个汉子。想想当年,你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娃子,在你姑母家里淘气,我带着你们师父去你姑母家,你姑母还死活不让,还好你姑丈性善,知道你始终不属于世间,这才允了我们。你当时还那么小,小的又那么可爱,现在长得比我还高,想来就觉得不可思议..咳咳,咳”白胡子讲到这里,目光似乎追忆到远方,两只瞳孔还放着光。
沐风清听了,心里早就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把它掉出来,他侧着身子坐在白胡子旁边,扶着衰老的他的病体,害怕他倒下去,摔着身体。
“阳音。”
“师公,我在。”阳音抽噎着说。
“阳音,咳咳,咳咳”老人一把抓过阳音的手,继续说道:
“阳音,你以后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师公再也陪你不得,记得,凡事莫要强出头,也要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女孩子,不要整天板着个脸,小心没人要你,学了你师叔公。还有,遇见危险,你师哥断断会冲在前面保你护你,若是你师哥死了,你不能,不能,咳咳”
“我,我明白的,阳音明白。”阳音说话时根本叫不出声,只能不住的点头,知道师公怕师哥毒发,让自己勇敢地活下去。
“好...。好..。看来,我要-----去见我那----可怜的徒弟了。”只见这时,老人用力的把另一只手搭在沐风清的手上,然后双手接触。
那一瞬间,鼻息不复,呜呼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