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捣毁第一个牧场,是在牧人没有过多防备的情况下,所以还算容易,后来就越来越艰难了。虽然每次她都做足了准备工作,小心谨慎,但仍然险象环生,危险重重,有时甚至是九死一生。
一个月明星稀的盛夏夜,黑虎去攻击一个绵羊场。据白天踩点的情况看,预计难度不大。羊圈在一个山坳中,东西北三面环山,山上树林浓密,南边是一个缓坡,是下山的唯一通道。如果有什么意外,随便钻入哪个林子,都可以找到藏身之处。何况月光明亮,跑起来速度会很快,人或狗想撵上她是不可能的。哪曾想,事情就出在那夜?
第一个牧场遭到毁灭,给牧场管理员敲响了警钟,他们的警惕性非常高,加之博洛耐茨为每个牧场增派了两名射箭能手,和原来的牧人一起,每晚轮流值班。值班人员拈弓搭箭严阵以待,绕着羊群不停地转圈,丝毫不敢松懈。黑虎本想按部就班,先灭了牧狗再进羊圈。可这夜有些奇怪,她已经蹑手蹑脚在羊圈周围转了一圈,却没听见牧狗叫。怎么回事呢?白天她远远地躲在树林里观察过,明明有两条黄狗的啊!她不敢轻举妄动,一直伏在离羊圈不远的一棵栎树下,想引牧狗靠近,可一直等到下半夜,也没有狗的影子。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黑虎趁两个值班人员转到羊圈背面,飞一般蹿到羊圈门口。不料,两条黄狗突然从羊圈旁的帐篷里,“汪汪”大叫着冲出来。黑虎没有时间过多考虑,张嘴就咬,三下两下咬断两条狗的脖子,干净利落。
“快来,虎,大黑虎!”黑虎刚想进羊圈,两个值夜人员已经冲到羊圈门口,大声嚷嚷开来。
“哪里?哪里?”帐篷里立刻跳出三个拎着长木棒的人。
黑虎怕无意中伤害到牧人,只能转身逃跑,想躲进树林。她在前面拼命跑,牧人在后面拼命追,喊声和“呼呼”飞来的箭响混成一片。左躲右闪,可月亮太明朗,目标太清楚,还没等她蹿进树林,臀部就中了一箭。她忍住钻心的疼痛,呲牙咧嘴地爬进树林深处,耳边还传来牧人“打打”的吆喝声。
月亮胖乎乎的脸蛋,搭在西山顶上;密密麻麻的树缝间,洒下几块不成规则的月光;山下的公鸡,一声声次第叫了起来。黑虎痛苦地用臀部蹭着树干,蹭了好一会,才把箭蹭掉。箭掉了,臀部更是撕心裂肺地疼,走路都很艰难。她得就近找一个地方疗好伤,然后再行动。
黑虎出师未捷,受伤躺在一棵粗大的杉树下,回顾半年来的复仇历程,觉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但不达目的,她绝不罢休!她跟阿哥约定,三年三月零三天完成计划。不能耽搁太多,否则无法在预计的时间完成报复,无法按时去见阿哥。她得赶快好起来,赶快行动!
她记起小时候,阿哥的腿被村子里的狗咬掉了一块肉,疼得昏了过去。阿匹焦急万分,带着她到山上找了三味绿茵茵的草药,混在一起熬成汤药给阿哥喝,又捣些来敷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每天三次,不到半月,阿哥的伤奇迹般地好了。那三种草药,她现在还记得。黑虎忍住剧痛,每天到深山里找三次草药吃。
伤了臀部,黑虎没办法坐着,整天不是扑着,就是忍住痛去找填肚子的东西,找草药医病。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她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是痛苦的三十天,她行动不便,没法找到充足的食物,只能半饥半饱地熬着;又由于行动不便,怕被人们发现,她不敢走出林子去看风景、晒太阳。
“得马上行动!再这样下去,饿瘦自己不说,乡亲们也没能吃到肉,最重要的是时间耽搁不起。”黑虎暗自想着。
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黑虎还是想先收拾让她倒霉的那个牧场。但他知道,自从那夜以后,这个牧场更难下手了。她想打一场持久战,每晚去牧场附近骚扰,然后逃跑。果不其然,黑虎每晚去牧场边蹓跶一转,又快速溜走。弄得五个牧场管理员草木皆兵,整晚紧张地守着羊圈,谁都不敢闭眼。
一晚、两晚、三晚……七晚以后,五个管理员实在支撑不住了。那晚,夜还不算深沉,黑虎依旧到牧场周围转悠,竟然看到五个管理员东倒西歪地靠在羊圈上,打起呼噜来。机会终于来了,黑虎喜出望外,她轻轻悄悄地进到羊圈,轻轻松松咬死全部绵羊,蹲在角落里饱餐一顿,又叼着一只逃走。管理员像死了一般,毫不知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耽搁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啃下这块“硬骨头”。时序渐渐进入秋天,一年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可大多数牧场还没有消灭,黑虎着急起来,她得玩命地行动。
由于时间紧迫,有时不得不冒险。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秋夜,黑虎刚毁了一个山羊圈,正叼着一只大煽羊,走出羊圈门,却被点着火把迎面走来的一个牧羊人碰个正着。牧羊人吓了一跳,把火把扔到黑虎身上。黑虎慌忙丢掉嘴里的羊,仓皇逃窜,可身上的毛被烧了一大团,火辣辣地痛,毛焦味刺鼻难闻,让她恶心得想吐。
虽然危险重重,但黑虎还是在预计的时间内,毁了博洛耐茨家所
有的牧场。
博洛耐茨家有万顷良田。春天,黄爽爽的麦穗,覆盖着田野;秋天,金灿灿的稻谷,翻卷着波浪。每一穗麦穗上,都滚动着奴仆辛勤的汗水;每一粒谷子上,都凝聚着劳动者辛酸的血泪。黑虎咬牙诅咒:“博洛耐茨啊,你这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你这披着羊皮的豺狼!多少人的辛酸血汗,养肥了你的肚肠;多少人的累累白骨,筑成你的庄园。我要让你也尝一尝饥饿的滋味!”
第二年,黑虎来到坝子里,她要把博洛耐茨家所有的庄稼踏平,她要让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奴仆,从艰辛的劳动中解放出来。可是平坝里毫无遮拦,黑虎的行动更加危险,她想来想去,只能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没日没夜地奔波。
春末夏初,田里的麦浪扑打着田埂,蚕豆树低垂着头颅,豌豆爬满山坡,黑虎先在东边蚕豆地里逗留了一会,故意让人们看到。听到有人喊“黑虎下山来了”,她便立刻绕了个圈,跑到西边麦田里,踏平了一大块麦子。
博洛耐茨家头一年派了不少射箭手去增援牧场,结果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黑虎竟然下山了!博洛耐茨焦急万分,只能立马组织剩下的娃子,成立打虎队,浩浩荡荡地奔赴东边。却听到黑虎在西边,大家掉转头跑到西边,结果累得贼死,却扑了个空。等到了西边,又听说黑虎在南边,又掉头。如此这般折腾了几天,打虎队的人个个疲惫至极,人人弄得神经兮兮,却连老虎的影子都没见到,不禁垂头丧气,怨声载道。博洛耐茨站在被毁得一塌糊涂的麦地头,抓耳挠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骂天骂地骂人。
黑虎看到博洛耐茨家的打虎队,被她搞得晕头转向,心中又好笑又气愤。被博洛耐茨像牛马般驱使来吆喝去的,都是像她一样的下人啊!她要让这些人,从被奴役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她想:“只要种出一块,毁掉一块,再把他家粮仓里的粮食偷完。过不了一年,博洛耐茨家就会养不起下人而让他们走。”
黑虎想到终年食不果腹的乡亲们,决定毁田和偷粮见空进行。
相比较而言,踏平田地还容易些,偷粮食难上加难!博洛耐茨家的粮仓在庄园西面,原来有十个会拳脚、伸手不凡的人守卫,听到老虎下山,抽调七人去打虎,只剩下三人。黑虎瞅准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地里的机会,趁夜查看了粮仓周围的环境。她发现粮仓围墙右上角靠着一个小山包,凭她的能力,站在山包半腰的一块石头上,就可以跳进粮仓的院子。
黑虎喜不自禁,想立马跳进去,但想起今夜又到了她跳崖而死的忌日,她得痛痛快快地吼几声,一是发泄心中的郁闷,二是惩罚博洛耐茨。她跑到曾经一跃而下的那座崖脚下,嘶声力竭地狂啸。
这几声震荡山谷的吼叫,让整个庄园乱作一团,彻夜未眠。粮仓的三个守卫,也吓得心惊肉跳,整夜惶惶不安。黑虎暗自偷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不其然,第二晚夜深时分,所有的人都睡得像死猪一样,雷都打不醒。黑虎从山包的石头上跳进院子,撞开粮仓门,拽起一袋沉甸甸的大米,蹭掉门上的木栓,平安地回到娥依本施。
粮仓里的粮食太多,第二早守卫竟然没发现粮食被盗,仅以为头晚忘记关大门。也是啊!老虎能咬死牲口、踏坏庄稼,这都能理解,谁会想到还会偷粮食呢?他们还暗自庆幸,自己有这个好差事,不必整天被博洛耐茨吆喝去打虎呢。
开头几次,黑虎只敢偷一袋,也特别谨慎小心,没出什么意外。可这样下去,博洛耐茨家的粮食什么时候才完蛋呢?黑虎有些着急,她决定铤而走险。每当她进粮仓,都要搬好几次粮食到附近的山洞藏好,最后才拖着一袋离开。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仓库守卫发现粮食明显少了,他们惴惴不安起来,夜里也不敢熟睡。一个夏夜,天空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黑虎刚跳进院子,蹲在院脚守候多时的三个人,同时举着木棍跳起来,大喊着“打老虎”,朝她打来。黑虎撞门时,屁股上重重地挨了好几下,痛得她仓皇逃窜。
从那夜后,博洛耐茨又调回一些人日夜守着粮仓,偷粮食简直可以说是赴汤蹈火了。毁庄稼难,偷粮食更难!可不管怎么难,黑虎还是想方设法,在预计的第二年内,毁掉博洛耐茨家所有的庄稼,偷完博洛耐茨家所有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