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族所有的一切,大到布局程设、身份司职,小到殿宇小径的名字都仿照着或是坊间能寻到的,或是族中珍藏的古籍中关于太微星垣南斗朱雀七宿的记载。因而,长老会也是按着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的星宿名由七位长老构成,一旦入了长老会,便抛却了原本的姓名生活,专心研修典籍、修行感应,替家族找到重回天上之路。七星长老会几乎不会过问家族日常俗事,但像族长的人选这种涉及家族根基与未来的事,显然慕天朗早已告知了长老会,并且得到了七位长老的认可。
而慕天章口口声声的“不可”就像是一巴掌一巴掌往长老们脸上打。身为首席的天府长老终于开了口。
慕天章被呵斥噤声,转头看了看,发现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儿微妙,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连声认错:“天府长老,天章我并非是在质疑慕清继任族长这个决定。清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才能心智我哪能不清楚。我只是觉得,天朗族长在此时宣布这事,有点太过仓促罢了。依历来的传统,族长就任大典可不该好好操持吗。在冠礼上宣布一下便草草了事,怕是有辱清儿的身份,也不符合古制啊。”
慕天朗听他这一番说辞,一句“狗屁”就又想脱口而出,但最后也只是冷哼一声,用鼻孔朝天来表明自己屁话一句都不想听的态度。
其实慕清也是十分诧异慕天朗竟然会在此时蓦地宣布他继任族长。在对方宣布的那一瞬间,慕清他自己怕是第一个想提出质疑的人,但这心思没能抵过却被慕天朗坚定,又带着点恳求的眼神。
慕清今天刚满20岁,他原本对成年这种事毫无概念,他认为在今后,不会太长也不会短暂的时间内,自己依旧会是在师父长老们的教导中度过的,他还是那个“小少主”。但是,突然的,他觉得自己该长大了。
这种堪堪一拳的距离下,慕天朗的鬓角上染上的星点霜白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扎眼程度了,他在不大笑不皱眉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有了或深或浅的皱纹了。
慕清又看向角落里的双亲,慕缃的头发还是那么柔顺,光泽却不胜往昔,慕天翼的眼瞳也没有记忆中那样明亮了。
他们原来都已经到了这般年岁。
所以,慕清最后也没有说出“自己年纪尚轻,不该担此重任”之类的话,尽管他内心深处大抵是这么想的。
“何人对慕清继任族长还有异议?”天府长老思忖了片刻开口。
观礼台是一片认同的沉默。
“那好,慕清即刻起为代族长,行族长之事。”
“天府长老……”慕天朗忍不住打断。
“天朗,你依旧为慕族现任族长,慕清尚年轻,需得你在一旁指导。至于族长就任大典,天章说的在理,这可不是小事,等我和其余六位长老观星推算后,方可决定。”
天府长老都已经这么说了,慕天朗也不好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朝七星长老们鞠了个躬,又朝着慕天章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慕漪在一旁看了个分明,虽然止住了笑声,肩膀却仍旧抽动了几下。原本坐在旁侧的她和这样细小的动作是不会有任何人注意的,奈何总是有居心不良的有心人。慕天章不可见地翘起了他的嘴角,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若无其他要事,今日便散了吧。”天府长老咳了几下,胡子被口中呼出的气流吹得轻动。他刚攀着手中的占星杖,施力准备起身,就被慕天章突然地大礼给打断了。
只见,慕天章倏地跪倒在他面前,重重地将头往地下一磕:“长老,我还有一事未尽言。”
天府长老将手中的占星杖往下握了几分,重新靠回了椅背:“你说便是,何故行此大礼。一族中的可数人物,这是什么丢人模样。起来说话。”
慕天章又重重磕了一头,从伏跪的姿态中站了起来。
“还望大管事口下留情,天色不早了,别误了时辰。”慕天朗瞧着他那儿样就不乐意,斜着眼冷嘲。
慕天章只是瞥了他一眼,对着七星长老鞠了一躬,拱手向天:“我慕族更迭至今,在册族长已有六百余七位,无一不是功力深厚,能力超人的精彩绝艳之辈。而我族以占星一术安生立命,祖制命闭山门,禁与外界往来,保血脉精纯。我慕族的族长,自然得为身世清白,有大运势之人,当然,清儿福泽深厚,受雀灵庇,垂髫之年便能引元祖星盘光芒大盛,实在是让吾辈惭愧。但,一颗灾星能够搅乱整个星盘,这浅显的道理哪怕境界再低的族人都知晓。若是,族长身边有一个不详之人,便十分有可能扰乱全族运势!”
话说至此,所有人都明白慕天章所谓何意,纷纷将目光投掷于第一排最侧边的席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