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叶瑾瑜轻纱遮面,巧目顾盼,芊芊玉手熟稔地拨动着琴弦,似能惑人心弦,又能扣人心扉,柔缓而妩媚。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又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叶瑾瑜已近曲终。就在琴音渐稳,众人认为慕容寒月早已临场退却之时,却听一个破空的声音传来。抬眼望去,却见四条红色绫纱自后台飞出,轻柔而坚定地缠上宫顶的房梁之上。
叶瑾瑜心中腾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脸上却依然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将方才稳下的琴音继续了下去。一改刚才的轻柔,琴音轻快,犹似千军之势,又如万马奔腾。
“铮”。
长剑落地的声音自台前响起,恰好与叶瑾瑜紧张之下不慎断弦的声音融为一体。只见一柄缠着红纱的长剑直插在离叶瑾瑜不远处的地面上,在灯光的辉映下,耀出夺人的光芒。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身影沿着绫纱潇然落下,未穿鞋的玉足单立于剑柄之上。高难度的舞姿轻易摆出,剑柄上缠绕着的丝带随着琴音的流转而无风自动着。
叶瑾瑜脸色有些不好看,拨动琴弦的手开始凌乱。
慕容寒月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忽然自剑上翩然飞起,曼妙的身形轻盈优美地落下,穿梭在红色绫纱之间。红衣绝艳,犹如凤凰于飞。点缀的黄花,犹似萤火闪烁。破碎之间,又像凋零的蝶,飘然若仙。
这……怎么可能?
叶瑾瑜惊得合不拢嘴,连断掉的琴弦伤了手指,鲜血渗出也不自知,在座众人亦是惊艳不已。
这哪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分明是天降凡尘仙子,称她为绝世舞姬也不足为过!
不少宾客看得痴了,连筷子落地也不曾发觉。
夜冷枭静静地在后台站着不说话,心中却是满心的自豪。
没错,这就是他的王妃,他最欣赏的狐狸!
忽然,慕容寒月将长剑拔起,缠上四条绫纱。剑影闪烁,红衣飞扬,不分彼此。不多时,便见四只花球在剑下成型。
轻盈落地,慕容寒月目光忽然投向一直在后台边站着的夜冷枭,咧嘴一笑,将佩剑扔向夜冷枭。
夜冷枭极有默契地一把抓住,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一曲终,一舞毕,满座皆惊。
慕容寒月微笑着向众人谢礼,手抱四只花球走向高位,分别递给在座四人。“初次见面,儿媳还未曾给各位长辈敬茶致礼,这是儿媳送给你们的礼物,还望笑纳。”
“好!好!”夜君华龙颜大悦,喜不自胜,“月儿真是深藏不露,玄冥有你,实乃玄冥之幸啊!”
“父皇谬赞。”慕容寒月谦虚道,转身离去之时,目光余角注意到了充满恨意的叶瑾瑜。
回到后台,正准备换下舞衣,穿上自己的衣服的时候,忽然一股气息自背后传来。虽然没有恶意,但慕容寒月仍下意识地转身抬手,却被一个更有力的力量把握住了。
“夜冷枭?”慕容寒月神色古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放下了警惕抽出了手,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来干什么?小白呢?”
夜冷枭墨瞳深邃,幽不见底,令慕容寒月猜不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慕容寒月只觉周边温度似乎升高了不少,房间寂静得诡异,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回声。
她直觉告诉她有危险。
“下次,不许穿成这样。”夜冷枭语气闷闷的,伸手圈住慕容寒月的腰。“至少,在别人面前。”
慕容寒月推了推紧抱着自己的男人,“你以为我想啊,那几件衣服……?!”
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她脑子一片空白。毫无防备地被撬开牙关,慕容寒月一向运转得飞快的大脑却在这一瞬间抛了锚。
他……他在干什么?
“两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让你们给她下绊子,让她在大家面前出丑的吗!办事不利的两个废物,来人,给本郡主拖出去!”
更衣间外传来的怒骂声传入耳中,某女崩断的脑回路突然连接。眸子一瞬变得清明,意识到近在咫尺的男子正在做什么的时候,慕容寒月下意识地咬了下去。
夜冷枭察觉得更快,早早地退了出去。计谋得逞地看着慕容寒月,腹黑地道:“这算是刚才你调戏我的补偿。”
调……调戏?
“老娘什么时候调戏过你?”慕容寒月狠狠地擦嘴,欲哭无泪,满脸悲愤地一耳刮子呼了上去。夜冷枭闪退避开,似笑非笑地看着羞恼的狐狸。
咬人未遂,打脸不成,慕容寒月气得抬起一脚就将男人踹了出去。
大力摔上门,慕容寒月靠在门上,微微喘着气,一手捂上嘴。
初吻……就这么,没了?没了!
这可是要留给她未来丈夫的,他竟然,竟然……
慕容寒月一拳砸上了一旁的墙。
不同于门内的满身怨念,门外的男子则是身心愉悦,一脸春风得意。嘴角微微扬着,指腹摸了摸唇角,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遗憾。
看着不远处一副见了鬼似的惊恐的叶瑾瑜,夜冷枭心情很好地道:“郡主是吗?爷记住了。这一次,爷先放过你,若是再被发现有下一次,爷断不会轻饶,明白了?”
“枭哥哥,我……”叶瑾瑜见到夜冷枭的样子,愣了愣,有些泫然欲泣,却还是很礼貌地福了福身,转身跑了出去。
换好衣服的慕容寒月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满面春风的夜冷枭。
瞪了他一眼,慕容寒月满身怨气地与他擦肩而过,下一刻,肩膀却被人扳正了。
“负责。”
慕容寒月莫名其妙地看着夜冷枭。“……啊?”
“那是爷的初吻。你要对爷负责。”夜冷枭微微俯身,气势加强。
慕容寒月气不打一出来,“你他妈这还是老娘的初吻呢?被亲的是老娘,要负责也是你对老娘负责好吗!”
夜冷枭一副很纠结的样子,咬了咬牙,过了好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大义凛然道:“好!”
慕容寒月一副见了鬼似的看着他。静静地凝视了半晌,她似有所了悟:“喂,你该不会是早就算计好了吧?出卖色相,诱我上钩,好被你缉拿归案?这儿可不是你们华夏。”
“怎么会?”夜冷枭看着眸光之中略带冷凝色彩的她,唇角轻勾。“你也知道,这里不是华夏,而是玄冥。所以,这里没有军,没有匪,只有王爷和王妃。”
慕容寒月微诧,“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冷枭的眸光落在慕容寒月的唇上,瞳色微深,认真道:
“狐狸,爷喜欢你。”
慕容寒月浑身一悚。
等等,她这是……被强行告白了?
被死对头强行告白了?!
一切事情都在向诡异的方向发展,而更诡异的是她居然不想拒绝。
“我……”慕容寒月正打算开口,却先一步被夜冷枭用食指按住了唇。
“嘘,先别急着拒绝,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也不迟。”夜冷枭轻笑,仿佛刚才的认真只是戏言。
如果他隐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没有死死抠紧的话。
这六个字,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在他的心间酝酿、沉淀,积在胸口,当他如今终于将它说出口的时候,满腔的平静都凝固了。
为什么?他分明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这六个字虽是为了试探对方,却也是为了试探自己。
这种没由来的沉沉心音……原来他也会紧张的吗?
慕容寒月此时此刻内心是震惊的,她怎么会收到自己死对头的告白呢?
遥想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夜冷枭还是一个年少轻狂的新兵。因为轻敌,没把比自己小六岁的慕容寒月看在眼里,毫不防备,结果差点被赤狐一枪崩了脑瓜子。
第二次见面,是慕容寒月刚完成击杀任务,就被夜冷枭用枪口从背后抵住了头。那一次,也是慕容寒月纵横杀手界多年,第一次被捕锒铛入狱,也是她第一次正面认识他的身份。
从此,二人便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对头。但凡遇上夜冷枭有任务,她慕容寒月一定会去添个堵。但凡她慕容寒月有所行动,夜冷枭也不会让她的日子太好过。不管是巧合,又或是故意。斗着斗着,便成了习惯。
……拒绝吗?
不拒绝吗?……
不想接受,但心底里却更不愿放他离开。
这是她认定的对手!没有她的许可,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心中一个念想一闪而过,慕容寒月敛下的眸光暗了暗。
既然如此,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