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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真相

祭拜了大司马魏程,宇文远和风火雷三名护卫匆匆回转永昌宫书房。

“二皇子,三皇子已经暗中抽调封地兵马进京,你要早作对策才是呵!”火护卫望着一脸哀痛的宇文远,出声提醒道。

三皇弟根本不足为惧,真正令宇文远烦恼的是自己的父皇,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父皇继续滥杀无辜呢?

沉吟片刻,宇文远心中已有计较,他把魏程的兵符印信交给火护卫,命他即刻抽调御林军封锁皇城,要是宇文齐的手下胆敢轻举妄动,一律格杀无论,至于宇文齐,务必生擒活捉,不可伤其性命!

为免投鼠忌器,宇文远命令风护卫即刻赶去宰相府保护顾渊,以防不测。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宇文远取出暗格中的楠木匣子,脚步沉重地走出书房,准备前往长乐宫当面质问自己的父皇,真相呼之欲出,但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宇文远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心底终究放不下一个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一生到底是他牵绊了顾新颜,还是顾新颜牵绊了他呢?三生石上早就注定了彼此的缘分,奈何这缘分来得太迟,结束得却太早。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能为她做的恐怕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吧?

“宇文远,你要我不要离开你,你自己却准备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吗?”顾新颜站在台阶下,望着台阶上低头沉思的宇文远,大声质问道。

“新颜,你怎么来了?”宇文远装作没听懂顾新颜话中的意思,反问道。

“二皇子,二王妃非要过来见你,卑职拦不住……”电护卫讪然地上前一步,正待解释原委,宇文远一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讲,他的爱妻何等聪慧,又岂是电护卫能拦得住的?

宇文远蓦然微微一笑,走下台阶,轻轻牵住了顾新颜的手。“新颜,如果我抛下皇子的高贵身分,你愿意和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穷酸书生远走天涯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赛过山珍海味。”顾新颜同样回以嫣然一笑,当着电护卫的面,勇敢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她再也不要等待,她要和心爱的男子一起面对疾风骤雨,纵然前面是悬崖峭壁,她也绝不退缩。

宇文远和顾新颜十指紧握,仿佛握住了彼此的生命。

一旁雷电两位护卫见此情景,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默默下定决心,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二皇子和二王妃。

长乐宫宫闱深深,门口一派肃杀之象,守卫的兵士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宇文远和顾新颜被挡在了长乐宫门外!

黉门太监振振有词,说圣上龙体违和,需要静养,谢绝所有文武百官和皇子公主请安探望。

看来软的不行,要来硬的,宇文远飞快地打了个响指,身后雷护卫立即上前掐住了黉门太监的脖子。

“要想活命的话老实让路,不得声张,不然立即让你去见阎王爷。”

黉门太监没想到宇文远下手如此强硬,当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低声求饶。“二皇子饶命,小的也是被三皇子逼迫,不得不忍气吞声呵!”

“闭嘴!”雷护卫怕他坏了大事,急忙在他耳边警告,“快带二皇子二王妃进宫面圣!”

宇文远伸手点了黉门太监的哑穴,笑道:“雷护卫,你何时这么婆妈了?还不快和电护卫去对付那些守卫?”

雷护卫一看,只见电护卫已经和守门士兵缠斗在一起,当下不假思索地飞身加入战斗,长乐宫前顿时乱成一团。

这些守卫训练有素,武功扎实,显然是有备而来,雷电两护卫只能勉强应付,哪里还脱得开身去保护宇文远和顾新颜?

宇文远胁持着黉门太监一路闯进长乐宫的寝殿,远远地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宇文远察觉有异,连忙屏住呼吸,伸手打昏黉门太监后,急切掩住了顾新颜的口鼻。

“新颜,快服解药。”宇文远说话间吸进了一缕香气,立时有些站立不稳,他吃力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顾新颜一看情势不妙,当下自宇文远怀中取出药瓶,手忙脚乱中褐色药丸洒了一地,顾新颜一不做二不休,拿起药瓶就往嘴里倒药,好不容易吞下药丸,正准备给宇文远喂药时,斜刺里蓦然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了药瓶。

“二皇兄,这次你可是来迟了一步,不好意思,只好委屈你一下了。”宇文齐狰狞地笑着,伸手照着宇文远的脑门就是狠狠一拳,宇文远身中迷香,全身瘫软无力,即使宇文齐不出手,他也已经支撑不住。

见宇文齐凶相毕露,宇文远被生生打昏过去,顾新颜睚眦欲裂,抱住宇文远的头就大声怒骂道:“宇文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难道你准备杀兄弑父谋夺帝位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丧心病狂?”宇文齐仰天长笑,笑声恰如夜枭,即使在白天也令人毛骨悚然,“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双手沾满血腥的?你以为你的二皇子比我清高吗?你不妨问问他,大皇兄是不是他害死的?”

“害死志哥哥的不是二皇子。”顾新颜含泪辩解道,她不忍目睹宇文兄弟自相残杀,但又觉得任何解释都已经苍白无力,为了帝位宇文齐已经泯灭了心智,再也听不进她的话了。

“不是他还有谁?难道是父皇吗?”宇文齐双眼如炬地盯着顾新颜的脸,蓦然蹲下身来,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柔声道,“新颜,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皇后,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新颜只求和二皇子同生共死,此生决不再嫁他人!”顾新颜倔犟地别过脸,躲闪着宇文齐邪肆的目光。

“顾新颜,你何须惺惺作态?想当初大皇兄死后你不也这样拒绝过二皇兄吗?可是结果如何,你还不是照样嫁给二皇兄为妃了吗?”宇文齐亲狎地捏了把顾新颜的脸蛋,不屑地冷笑道,“只要我登上皇帝宝座,你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哈哈……”

宇文齐狂笑过后,立即命人将宇文远捆缚起来,自己则拉着顾新颜的手来到圣上的病榻前。

“父皇,儿臣要娶新颜为妃,请父皇成全。”

“逆子……你休想……”圣上的身体软绵绵地斜靠在龙榻上,枯瘦的双手剧烈颤抖着。

“父皇,你也垂涎新颜的美色吧?不然你怎么会忍心杀死大皇兄呢?”宇文齐不顾顾新颜的挣扎,伸手抚摸她美艳无双的脸庞,“从来红颜祸水,只是面对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哪个男人能不心摇神驰呢?”

“逆子,你……你胡说……什么,朕一直视新颜如女儿,你不要含血喷人!”圣上目光闪烁,眼中闪过痛悔之色,看得顾新颜心惊肉跳,难道事情真的像宇文齐所说的,宇文志竟是因为自己才枉死沙场的吗?

宇文齐蓦然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至圣上的枕下,想要夺取什么宝贝,却被圣上出其不意地一脚踹飞到宫门边,身子重重地撞到门框上,像个泄了气的皮囊一样软倒在地。

顾新颜惊诧地发现,刚才还病歪歪的圣上突然精神抖擞,哪里还有一点生病的迹象?

“逆子,你以为用这点微末伎俩就可以逼朕退位了吗?”圣上厉声喝斥,脸上是顾新颜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你和远儿明争暗斗,觊觎朕的江山,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朕不说破,是希望你们两个适可而止,没想到你们两个变本加厉,逼得朕不得不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亲生骨肉的鲜血,你们知不知道朕有多痛心?”

“父皇,儿臣罪该万死,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饶儿臣一命。”宇文齐眼见大势已去,连忙手脚并用,爬到圣上面前,连连磕头求饶。

“那么你告诉新颜,毒害大司马和远儿的人是谁指使的?”面对宇文齐的苦苦哀求,圣上决绝的神色终于舒缓下来,但是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宇文齐,既然宇文远纠缠不休,那么就只有让宇文齐来背这个黑锅了,毕竟自己终有寿终正寝的一天,他不想自己的江山后继无人,为了毓庆皇朝的千秋大计,他只有狠下心来让自己的小儿子充当替罪羊。

“是……儿臣一时利欲熏心……”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宇文齐只得一力承担所有罪过。

圣上沉吟良久,一副难以决断的模样,最后长叹一声,道:“唉!罢了罢了,念在父子一场,朕可以免去你的死罪,但活罪难逃,朕就罢黜你的王爵,贬为庶民,即日起离开京师,永生永世不得回朝,你心中可服?”

“儿臣心悦诚服,谢父皇不杀之恩!”宇文齐以头触地,叩了三个响头之后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长乐宫。

顾新颜心惊胆战地看着圣上举手之间就割断了父子之情,如此狠辣的手段简直令她叹为观止,想起当初宇文志和圣上争得面红耳赤的情景,顾新颜的心一寸寸坠入冰冷的深渊。

“新颜,朕吓到你了吧?都是这个逆子惹的祸,一切都过去了,莫怕!”圣上轻轻拍着顾新颜的背,眼神中满是爱怜之色,只要能时时看到她独一无二的绝世容颜,纵然孤家寡人终老一生他都愿意默默承受。

“圣上,你告诉新颜,志哥哥的死是不是因为新颜……”答案纵然残酷无情,终究还是要浮出水面,顾新颜虽然觉得背上的手龌龊无比,但还是强自隐忍,没有闪躲。

“志儿的死是个意外,朕心里也不好受,朕每日被噩梦缠绕,寝食难安,朕和你一样始终觉得愧对志儿,要不是朕执意要他出征突厥,他就不会战死沙场。”圣上的神情瞬间委顿下来,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露出一脸病恹恹的模样。

顾新颜没有戳穿圣上的谎言,她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危险,圣上既然可以残忍地杀害自己的儿子,那么身为一介女流的自己又怎么奈何得了手操生杀大权的圣上呢?

“幸好圣上早有防备,不然新颜现在就已落入三皇子之手,圣上龙体违和,又受此惊吓,都是新颜的罪过。”顾新颜假装感恩戴德地握住圣上苍老的手,扶着他走向垂着金色流苏的龙床。

圣上激动地手指微颤,他想这一刻已经想得太久,以为今生都只能可望不可即的佳人,如今居然温柔地扶着自己一起走向龙榻,如果他动之以情,她会不会对他投桃报李呢?

眼看龙床近在咫尺,圣上假意一个重心不稳,拖着顾新颜倒向龙榻,顾新颜没想到圣上如此厚颜无耻,居然使诈调戏自己的儿媳,难道他准备做第二个昏庸的唐明皇吗?

“新颜,朕知道朕不应该为难你,只是朕情难自禁……”圣上悄悄地伸手至枕下,取出一幅织锦画轴,意欲将自己隐藏了多年的心意展露给顾新颜看。

原来三皇子要取的宝贝居然是这幅织锦画轴,顾新颜不用想就知道画轴上描绘的会是什么,于是她一把摁住了圣上的手,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只要圣上一摊开这幅画轴,那么她和圣上就无法再回头了。

顾新颜不顾一切推开圣上,一个骨碌翻身下床,重重地跪倒在龙榻前。“圣上,新颜一向视圣上为慈父,圣上的心意恕新颜无福消受,还请圣上不要为难新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眼看到手的美人就要离己而去,圣上怎么能甘心?见四下无人,圣上蓦然一把攥紧顾新颜的手,拖到龙榻上,自上而下顺势压住了她。

“新颜,只要你这次从了朕,朕就册封远儿为太子,你将来就可以母仪天下,风光无限,朕这一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圣上欲火中烧,压抑许久的情感犹如潮水喷涌而出,他不顾顾新颜的挣扎,势要将眼前这绝色女子据为己有,反正他已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已经不惧怕再失去什么了!

“圣上,求你不要这样,新颜是二皇子的人,你不要一错再错……”顾新颜欲哭无泪,全身被圣上强健的身体桎梏住,根本动弹不得,她不由得失声尖叫,“志哥哥,你在天之灵怎么不帮新颜阻止圣上?”

圣上的神智因为顾新颜的这句话而有所震动,不过面对眼前春光乍泄的旖旎景象,圣上又粗鲁地动手扯起顾新颜的衣衫来。

见圣上没有停手的打算,顾新颜只觉万念俱灰,她凄然地叫了一声宇文远的名字后就闭上双眼,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她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新颜,不要离开我!”宇文远看到眼前惨不忍睹的场景禁不住心胆俱裂,他状似疯狂地大喊一声,随即飞身冲到龙榻边,抬脚就将圣上踹下床去,紧紧抱住了兀自瑟瑟发抖的顾新颜。

顾新颜的嘴中不断涌出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来人!快救二王妃!”宇文远抱着顾新颜一路狂奔。

他不许她死,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她,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她离他而去!

如果江山和美人之间他只能选一个,那么现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活生生的她,而不是冷冰冰的江山。

宇文远无力地跪倒在太医馆门口,平生第一次感到一股钻心的绝望,他不敢设想没有她的未来,苍天,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带着她浪迹天涯,也不要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宫廷里继续行尸走肉。

顾新颜已经在太医馆内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了,但是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她的容颜就像风干的瓷器,似乎只要一触碰就会粉碎;她的手苍白而冰冷,就像被连根拔起的莲藕一样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宇文远默默地守候在顾新颜的病床前,像泥塑木雕一样任谁劝也劝不动。

风火雷电已经按照宇文远事先的计划牢牢控制住了皇城的局势,风云变幻间俨然是二皇子一派获取了最后的胜利,有了大司马的兵符印信,圣上根本不堪一击,在徒劳的挣扎之后圣上决定禅让帝位给二皇子,三皇子一党树倒猢狲散,出逃的出逃,倒戈的倒戈,毓庆皇朝已是二皇子宇文远的囊中之物!

可是二皇子自从抱着二王妃离开长乐宫后就像痴傻了一样每日呆在太医馆里,逼迫太医们救治已然奄奄一息的二王妃,并凶狠地发下命令,谁能救活二王妃就赏金万两,但要是救不活二王妃,全太医馆的人都得为二王妃殉葬!

时光的沙漏无声地唱着悲凉的挽歌,顾新颜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太医们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药石罔效的后果是头上的脑袋要搬家,他们怎能不心急如焚呢?眼看顾新颜形容枯槁,命在旦夕,太医们的心和宇文远的心一样似油煎、似火烹,就差用自己的性命去阎罗地府换取顾新颜的长命百岁了。

顾新颜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盛开着各色娇艳的山茶花,浓浓的花香醉人心脾,远处一个身穿白袍的儒雅男子手持折扇,半遮脸面,乍一看是宇文志,走进了一看,才发觉原来是无赖王爷宇文远。

顾新颜一把夺过折扇撕了个粉碎,宇文远顿时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但是折扇已坏,再难修复,过得一会,宇文远的脸开始出现可怕的裂痕,一条一条,纵横交错,血肉模糊中山茶花尽数凋谢,漫天大雪纷飞而下,顾新颜独自一人徘徊四顾,却再也找不到宇文远和回去的路,耳边却依稀传来宇文志温柔地呢喃:新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宇文远,救我!”顾新颜凄厉地大喊。

“新颜,我在,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朦胧中似乎听到宇文远狂喜的声音,但是顾新颜实在太累了,察觉到宇文远温暖的双手包裹着自己的手,她的心就奇异地安定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宇文远听着顾新颜凄厉却模糊的呼喊,忍不住一阵激动,正当他以为顾新颜就要醒转来时顾新颜的手却软软地从他掌心滑落。

“新颜,新颜!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宇文远拼命摇晃顾新颜静止不动的身体,嘶哑着嗓子大声叫喊。

“二皇子,王妃只是睡着了,你不要担心,过一会王妃就会醒过来了。”如烟心碎地望着神情痴狂的宇文远,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宇文远的眼睛里除了顾新颜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一把推开如烟,怒道:“混账!王妃不是睡,她是不愿意见到我,我害她担惊受怕,我害她受尽凌辱,我是万恶不赦的罪人!”宇文远像被激怒的雄狮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苍天,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才是你要收的恶人,你一切都冲着我来,不要欺负我的新颜,她心地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求你不要带走她!”

王总管从未见过宇文远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不由一阵酸楚,二皇子脾气固然暴躁,但一向英明神武,而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蛮不讲理的刺猬,逢人就用刺来扎?

“二皇子,圣上殡天了!”风火雷电四大护卫突然出现在宇文远面前,慌慌张张地向宇文远禀报惊天动地的消息。

“谁?你们说谁殡天了?”宇文远瞪圆了眼睛,一把揪住雷护卫的衣襟,大声吼道。

“圣上……悬梁自尽了!”雷护卫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远几近疯狂的脸,喃喃地回答。

“悬梁自尽?怎么可以?他准备赶在本王前面去见新颜吗?本王绝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宇文远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床上的顾新颜,向永昌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风火雷电一见情势不妙,连忙紧紧跟上。

如烟和王总管忧心如焚,却又追不上他们,急得连连跺脚。

永昌宫的山茶花历经寒冬之后又郁郁葱葱起来,但是放眼望去却找不到一个花苞,难道连花朵也知情知意,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纵然耗尽心机,终究还是留不住这世上最美丽无双的那朵山茶花!

宇文远轻柔地将顾新颜放到紫檀木大床上,取来黄杨木篦为她梳理凌乱的秀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新颜天生丽质,尽管命在旦夕,却依然美得令他心痛,犹记得孩提时她扑蝶的天真烂漫,在他心里留下蝴蝶般美丽的印记,直到在皇兄宇文志墓前再次遇见她,他的目光就再也不能从她清丽出尘的身上挪移分毫!不过那时的他心中还贪恋着毓庆皇朝的大好江山,虽然觉得她美好,但是和金銮殿上的宝座比起来却差了一大截,而今追忆往事,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他白白错过了和她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想的最多的依旧是绵延万里的江山,而不是独一无二的她!

失去了方知珍惜,只是他悔悟得太迟,注定和她擦肩而过,从此天人永隔,生离死别,他还来得及追上她离去的脚步吗?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要追随她的身侧,绝不让其他人染指她!就算是自己的父皇也不行!

宇文远蓦然从床头抓起顾新颜当日曾经用来复仇的那把剪刀,对准自己的喉管就要狠狠地刺下去。

“不要!”风火雷电四大护卫失声惊呼,但是距离太远,他们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宇文远拿刀自戕。

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宇文远已经全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痛,他只知道他没了顾新颜根本无法独活,他凄厉地大叫一声:“新颜,等我!”

剪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再次刺向宇文远的咽喉。

风火雷电心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惨烈的一幕。

在宇文远性命攸关的时刻,一双苍白的手突然用力抓住宇文远的手臂,不让他有机会轻贱自己的性命!

“宇文远,你敢……丢下我……试试看!”是顾新颜喘息而模糊的声音。

宇文远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低头一看,只见顾新颜费力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用上身的重量硬生生地扳住了他的手肘。

“新颜,你醒了,太好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宇文远见顾新颜睁大眼死死地瞪着自己手中的剪刀,连忙将剪刀一扔,狂喜地抱住了苍白孱弱的她。

她又一次救了他的命,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上天入地他都要跟着她。

“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个女子……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你就这点出息?”顾新颜胸口剧烈起伏,一开口就痛得她眼冒金星,因为舌头被牙齿生生咬伤,她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但是宇文远却听清楚了她的话,他很没出息地紧紧拥住失而复得的她,禁不住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原来开心到极点的时候也会涕泪涟涟。

“我不管,如果你敢离开我,我绝不会独活,所以顾新颜,你给我好好地活着,不许死,听到了没有?”宇文远霸道地命令着怀中的人儿,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们就可以永不分离了。

顾新颜轻轻地笑了,笑得甜蜜,笑得灿烂!

永昌宫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霍然阳光明媚,百鸟争先恐后地飞来筑巢,空气中满是春天的味道。

毓庆皇朝光熹二十年,圣上不堪宿疾折磨,在长乐宫悬梁自尽,二皇子宇文远奉诏即皇帝位,改元永新,任命大司马魏程长子继任父位,顾渊本就位极人臣,宇文远格外加恩,封一等公,配享太庙。

永新帝宇文远施行仁政,大得人心,不拘一格,广揽贤才,毓庆皇朝比之前朝焕然一新,流浪在外的三皇子宇文齐被永新帝秘密派人召回,复封王爵,令其回封地安心做逍遥王爷,宇文齐痛哭流涕,兄弟尽释前嫌,握手言和。

毓庆皇朝的百姓都知道,永新帝为什么要用永新二字来纪年,因为永新帝的皇后名讳中有一个新字,永新帝与皇后情深意笃,所以取皇后名讳中的字来纪年以表爱意,永新帝的后宫很冷清,只有皇后一人坐镇,没有嫔妃,据传永新帝惧内,而皇后顾氏极是善妒,仗着父亲是宰相,不许永新帝另结新欢,皇后一人独宠后宫,不许皇恩雨露外流,所以永新帝登基四年,膝下只有一儿一女,除此之外再无所出。

冬去春来,永昌宫的山茶花再度盛开,永新帝宇文远和皇后顾新颜设宴款待群臣。

四年光阴恰似弹指一挥,如今顾新颜已经贵为皇后,母仪天下,望着头戴金冠、正襟危坐的皇帝相公,顾新颜心不在焉地喝着山茶花酿造的美酒,吃着山茶花做的糕点,目光慧黠地望着粘在皇帝相公身边的一双儿女,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父皇,容儿想要一个弟弟,父皇亲亲母后,容儿就有弟弟了。”宇文容转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父皇宇文远,嗲声嗲气地撒娇。

“你不是已经有了凯弟弟了吗?怎么还要一个弟弟?”宇文远失笑地抱起自己的掌上明珠,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蛋,问道。

“凯弟弟太笨,说话磕巴,不好玩。”宇文容推开弟弟宇文凯胖乎乎的小手,阻止他继续在她漂亮的衣裙上吐口水。

“姐……抱……”宇文凯不死心地继续抓宇文容的衣角,宇文容为了躲避弟弟的纠缠,整个身子骑到了宇文远的脖子上。

宇文远听到女儿的话,不悦地教训道:“容儿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弟弟呢?弟弟年纪小,说话自然磕巴,等他长大一点,就能像容儿一样口齿伶俐了,乖,去陪弟弟玩!”

将树熊一样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宝贝女儿往地下一放,宇文远就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目光狠狠地瞪了眼身边若无其事的顾新颜,低声埋怨道:“你怎么还不死心呵?朕的威严都让你的宝贝女儿给败光了!”

顾新颜还没开口,宇文容已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从来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父皇居然对自己大加训斥,她小小的心灵可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委屈。

“容儿乖,父皇不疼容儿,母后疼,过来母后这边,以后我们母女都不理你父皇就是了,省得你父皇嫌弃我们娘俩。”顾新颜弯腰抱起古灵精怪的女儿宇文容,母女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宇文容就听话地伏在顾新颜的肩头,大眼睛却睁开了一条细缝偷瞄着自己的父皇。

又来这招,真是没有新意!前年自己没有提防中了招,之后就有了凯儿这小家伙,去年顾新颜满心都在凯儿身上,害他患得患失了好一阵,如今好不容易能和顾新颜重温鱼水之欢了,顾新颜又不安分地想要替他传宗接代了。

宇文远不由心中苦笑,他的皇后生产热情太过高涨,吓得他都不敢靠近她了,一个容儿已经够他头疼了,接着又来一个凯儿,他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要是再来一个的话,他还有机会和自己心爱的皇后卿卿我我吗?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他的皇后太辛苦,每次听到她生产时凄厉的尖叫声,他就像被人生生挖了心肝一样魂飞魄散,他再也不要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有娇妻有佳儿有爱女,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缺憾,何必再画蛇添足呢?

但是看到自己最珍爱的女子抱着自己最宝贝的女儿绝尘而去,宇文远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连忙抱起跌跌撞撞的凯儿,奋起直追,在座的文武大臣们都见怪不怪地哈哈大笑,随后向坐在上首已经昏昏欲睡的顾渊贺喜道:“恭喜宰相大人,明年又得一小皇孙。”

“唉!就算生一窝子又有什么用?没有一个姓顾的。”顾渊愁眉苦脸地叹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顾家终究还是没有后代子孙继承香火。

“宰相大人这话就大错特错了,天下能为圣上开枝散叶的不就皇后娘娘一个人吗?宰相大人是皇后娘娘的生身父亲,也就是圣上的父亲,圣上的儿女不就是宰相大人的子孙后代吗?顾氏一门声名赫赫,绵延万代,看遍史书,试问哪个朝臣能有宰相大人这样的风光?”文武大臣们连忙争相劝慰起顾渊来,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说得顾渊一愣一愣的。

永昌宫外的宫道上,顾新颜抱着女儿宇文容气冲冲地走着,宇文远则抱着儿子宇文凯紧追慢赶,终于在永福宫的门口堵到了顾新颜母女。

“新颜,你不要生气嘛!朕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太辛苦。”宇文远放下儿子,在顾新颜耳边轻声细语。

“父皇亲亲容儿和母后,母后就不生气了。”宇文容人小鬼大地冲宇文远说,顺便伸出俏皮的舌头做了个鬼脸。

顾新颜简直心花怒放,容儿这丫头真是深得她心,以后长大了一定颠倒众生,这不,现在就会勾引她的父皇了。

宇文远闻言哈哈大笑,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真是让他欢喜让他愁,忍不住从顾新颜怀里接过宇文容,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印下两个香吻,哄得宇文容破涕为笑,父皇的胡子扎得她痛痛的,一点都不好玩,母后却总背着她和弟弟和父皇玩亲亲,难道她都不怕痛的吗?

“这里的山茶花开得真艳,比之永昌宫的山茶花似乎更胜一筹。”顾新颜妒忌地看着宇文远很有耐心地逗着宝贝女儿,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忍不住酸溜溜地赞美起永福宫的山茶花来。

宇文远的脸色霎时由晴转雨,他恼羞成怒地伸手摘下一朵白色雪皎山茶花,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吗?难道朕精心打理的山茶花还不及这自生自灭的山茶花吗?”

顾新颜尚未回答,永福宫的屋顶却传来一声轻笑。“二皇弟,我这里的山茶花虽然不及你那里的山茶花娇贵,但是不经我的允许,你也不许随意采摘。”

有鬼!顾新颜和宇文远惊骇地望向声音来处,只见屋顶空空如也,哪里有一丝人影?

这声音,这腔调,再是熟悉不过,难道宇文志并没有死?

但是他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

琴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顾新颜和宇文远默默地依偎在一起,想起前尘往事,禁不住感慨万千,只要知道他还好好地活在人世间,那么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遗憾了。

后记

写《宫天下》一文全然出自小编的构思,本来以为这是鸟的强项,一路写来却波折重重,老是瓶颈不断,总觉得文文描述宫廷争斗的情节多过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纠缠,写着写着就迷失了方向。

从一开始处心积虑的相遇到后来生死无悔的相知相守,宇文远和顾新颜爱得辛苦,爱得起伏,当爱情染上功利的色彩总会令人感到缺憾,因此宇文远最初的形象设定是完全偏离言情小说中痴情执着的完美男主角形象的,所以鸟儿也不能打心底里喜欢他。但是换一个角度看,撇开人物本身的塑造,看到男主角生活的那个环境就不能不令人揪心,父子兄弟之间互相猜忌,互相倾轧,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骨肉相残,男主角狡诈无赖的行为自然就可以理解了。

像宇文志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男子注定只能成为宫廷争斗的牺牲品,所以鸟儿笔下的男主角无疑是胸怀野心的,是不择手段的,但是还残存着对亲情和爱情的渴望,也许这也是鸟儿对封建宫廷美好的希冀吧!

至于女主角顾新颜,这个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女子,既有腊梅一样傲骨铮铮的气节,又有温柔似水的品性,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她临危不乱的大智大勇,试问天下哪个男子不钟情于她呢?即便是曾经沧海的圣上,心怀叵测的三皇子,一样为她爱得痴狂!而男主角占着天时(和顾新颜青梅竹马的太子志不幸遇难)、地利(身为皇子,可以自由出入宰相家)、人和(按照惯例,宇文远无疑是宰相顾渊攀附的高枝),加上宇文远对顾新颜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两人从互相猜忌到最后情深意笃,恰恰印证了爱情里没有谎言的经典。

只有绝对真心的付出,才会有真心的响应,任何勉强的爱情都不会开花结果,山茶花花开二度,需要春天的温暖,春天的灌溉和滋润,宇文远虽然不是最好的赏花人,但是却是个最及时的采花人,爱情有时候需要积极进取,而不是一味被动地等待,说出口的爱才是值得珍藏的爱,埋在心里的爱只会增添彼此的烦恼。

所以宫天下的结局是极有戏剧性的,它会给读者一个自由想象的空间,这是鸟儿努力想要营造的结局,希望所有喜爱鸟文文的读者们能喜欢这一个结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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