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承天看着他那副面孔,不由得想起他小的时候,同样是求着自己看他一眼,却完全不是今日这种目光,那时的弱小无助,真诚惹他心疼。昱承天只得咬牙逼自己不去流露心软的目光,自己千万般护着守着的孩子,如今竟是这般看待自己。
“你,真的不能体谅父皇吗?”
“父皇,要儿子体谅什么?”昱昭脸上的笑容愈大。
“体谅您,初登帝位,权力分散,四面受敌,却仍是接我们母子入宫?体谅您,以爱之名,诓我母亲,凌辱不言,欺凌致死?还是体谅您,懦弱无能,无暇顾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欺凌,继续重走母亲的路吗?”
“你...”
“父皇放心,儿子怎能不体谅,如何不关心,否则,你可还见得到儿子?”
“我不会让你有事。”昱承天最爱的便是这个儿子,只有他二人的时候,他从不称朕。
昱昭冷笑,“那儿子还真是感谢父亲这么多年的无言教诲。”
昱承天摇头,“说罢,可真是来看望我的。”
昱昭正了正脸色,眼神微闪,“不过闲来无事罢了,本不就是个闲散王爷,无若宫里宫外两个地方,去他处,才算有失身份。”
昱承天勾起一抹笑,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不过嘴硬心软罢了,还是惦记着自己。
“来了便好,莫要说这些气话。如今大局已定,你且继续安心等着便好。”
“哼,父亲还真是会说笑,如何叫大局已定,怎么又让儿子安心等待,儿子等的日子还短吗?”
昱承天怕他继续动怒,连忙说道,“祖制如此,你上面两个哥哥,已经让我解决了最难的一个,剩下的太子,也有把柄在手里,早晚的事,你,还不相信父亲吗?”
昱昭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的人刺杀失败,那个人还没有死。”
昱承天张了张嘴,他怎能不知他会在背后做动作,“再怎样也有同袍之情,那种骄傲的人,发配到那么闭塞偏远的地方,对他已然是最大的辱没和折磨。”
“这便是辱没和折磨?”昱昭冷笑,“他可知我曾经过得什么日子!是啊,你尊贵的二儿子,怎么配体会我曾经过得日子。”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好!我答应你,你登基后,他们两个随你处置,只是现下,留他们一命,看在父亲的份上。”
昱昭冷冷的看着昱承天,不知道是审视还是在考虑,终究是没有开口再直接拒绝他。
昱承天的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看着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为自己生下的儿子,如今,他知足了,他做到了,他对她再无亏欠,过两年他便会退位,亲自看着他登基。
可他自己的皇位之路,比他的却要坎坷波折许多。
昱承天本是内敛的性子,喜欢文墨,不争不抢,无论他怎样收敛光芒,却也耐不住旁人的眼嫉。
他绝非太子顺位的人选,可偏偏有个爱自己的母妃,那人却是父皇最爱的女人。
她的母妃柔妃,人如其位,温柔娴静,父皇最喜爱的便是这份柔情蜜意。
太子敦厚纯良,却也被人所害,从那之后暗流明涌,各方势力,角力竞争,他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做的,但大抵也知道,从那时起,他以后的路该是要有变化了。
父皇雷厉的手段,很快便分配流放了几个兄长,他顺利登位。
这些年的明争暗斗,他身陷漩涡泥沼之中,却能独善其身,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外人看着扶不起的人。
他虽人前不言,但他熟读古书,尤其朝代更迭,趣闻轶事,智谋经略,更是了然于心。
登机后,属于他自己的苦日子,终于来了。
父皇快刀斩乱麻,斩断了那些欲望的触手,可是盘根错节的根基,却到底没有触动多少,不过暂时的收敛锋芒罢了。
他已经数不清,这些年,他到底受到了多少的明暗的刺杀与袭击,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那些书中,他曾经烂熟于心的计谋,这些年更是运用的得心应手,手到擒来,终于,各方势力都被他彻底削的削,断的断,早已残垣断壁,再也撑不起来,谁也不曾想,那样一个安静的他,竟会有如此的狠厉决绝的手段。
如此之后,他才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动手。
他深知自己当时登基面对的是什么,他自是不希望昱昭面对这些,便采用了更符合自己性格的手段。
他一如既往的展现出文弱无能的样子,更给树立了一个最惹人眼的靶子。
他深知子嗣众多的弊处,所以在有了昱昭后,他严格控制着后宫的人丁,当然自是假借她人之手。自昱昭后,宫中再无皇子。
这仅有的另两个皇子之中,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从太子下手,尤其太子为人刚直易折,手下追随者众多,把柄操控最易。
那个二儿子,他知他绝非善类,本想按兵不动,可他几番观察,竟发现那小子性格似有弊端,为人骄纵自傲,这便更随了他的心,皇室中人,有几个不是这种德行。
索性这种人这种人最好利用,不若从他开始,同样的,那个孩子似乎也是很希望得到自己的垂怜,不若就让他当自己昭儿的靶子。
这些年,他宠他爱他纵他,无非是想捧他杀他,他不动手,自有人动手起来反他,只要他先倒下,太子那个一根筋的,更是好处理。
果然,他又做到了。
只是,暂时他还没有要他命的打算,他不能在昱昭登基前,造成一种他是获利者的假象,让人觉得,这一切都和昱昭有关。他要他的儿子毫无污点的登基,做一个众人拥戴的皇帝,不像自己。
到时候,那两个人的命运,便由新帝做主,是死是活,便不是他控制的了的。
“听父皇的话,他那里暂且就不要管了,他本就没什么势力,如今也更不会有人这个时候扒上去,是自寻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