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天黑时，夏阳才回到庆雅小区。
“小阳！”
门卫室的路石喊了几次，夏阳才回过神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推开门卫室的门，走了进去。
坐在椅子上，路石将水壶拧开，朝夏阳问道：“东西买好了？”
夏阳紧紧攥住手中的钱，神情犹豫。
“怎么了？”
见他神色不对劲，路石颇为莫名地问。
“没什么，都买好了。”夏阳低声说着，将手中的钱递过去，道，“不好意思，路叔，这个月我只剩这点钱了。”
见到他手中的钱，路石稍作停顿，后知后觉地问：“给我的？”
“嗯！”夏阳点头，很快补充道，“如果不是你收留我……”
“知道是我收留你，还来这么一出？”路石立即拉下脸来。
夏阳愣住。
“别做这种没意义的，来点实际的。”路石站起身，佯装愤怒道，“自己的班自己值，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帮你呢？”
“哦哦。”
夏阳回过神来，立即乖乖点头。
路石背着手，打算从他身边走过。
“可……”
看了眼手中的钱，夏阳又想叫住路石。
然而，路石却压根没搭理他的意思，当做没有听到，直接走出了门卫室。
隔着玻璃门，夏阳看着路石走远的身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外面忽然飘起了细雪。
夏阳抬起头，视线落到上空，见到灰蒙蒙的天空下，无数雪花悠悠飘落，看不到一点阳光。
他想，他快完了。
善意和恶意，光明和黑暗，他站在边缘线，该怎么抉择？
*
离开商场后，乔言就将唐少军的事抛在脑后。
没有想到的是，唐少军会再来找茬。
第二天下午，趁着天气稍有好转，乔言遂出去逛了趟超市，买了点食材回来。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却遇见等候多时的唐少军。
就他一个人。
地偏人少，加上气候原因，街道上没什么人，于是下巴依旧红肿的唐少军，很是显眼。
“乔言！”
一见到乔言的身影，唐少军就气势汹汹地走来。
乔言停下脚步，神色清冷地盯着迎面而来的唐少军。
唐少军很快来到跟前。
刚一停下，唐少军就打量着乔言。
乔言无疑是美的。
从唐少军刚认识乔言的时候起，那时候的她纯素颜，不施粉黛，穿着廉价的衣服，天然的漂亮，加之身上那淡淡的气质，轻而易举招揽他人视线。
多年未见，眼前的乔言更多了些韵味，时光沉淀后的成熟，拥有一种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鬼使神差的，抱着来算账心态来的唐少军，忽然少了些许愤怒，隐藏已久的悸动，再一次蠢蠢欲动。
唐少军问：“听说你连小学老师都当不成了？”
“有事？”
趁着心情不错，乔言反问一句。
“一个离职的小学老师，穿的都是名牌……”唐少军阴阳怪气道，“老实说吧，你要多少钱？”
说到这份上，唐少军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无疑认定乔言被包养，才能在辞职后高枕无忧。
而他，也隐隐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他有钱。
乔言轻笑。
这一个两个的，倒挺喜欢来这一出。
乔言扫了眼购物袋，正好在里面发现几听啤酒。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运送快递的三轮车开过来，就停在了路边。
很快，开车的司机出声，“乔言。”
是付凉。
唐少军抬眼看去，赫然见到昨日在商场里后到的那个男人——穿着谈吐都不一般，但，他是个送快递的！
这种反差对比，让唐少军愣住，但很快的，就是一阵爽快。
唐少军冷笑一声，不遗余力地讽刺道：“我当你傍上什么大款了呢，竟然跟了一个跑腿送快递的！”
讥讽的声音，无疑落到付凉耳里。
脸色微冷，付凉走下三轮车，迎面而来时，一阵寒风刮过，衣摆飘荡，他身上沾染着寒意。
乔言偏头看着付凉。
付凉来到乔言身边，然后停下，侧过身，正面迎上唐少军的挑衅。
心中冷笑，唐少军本想就着付凉的身份再讽刺几句，好出一口恶气，然而，这一次没等他再开口，就见付凉猛地上前。
紧随着，拳头迎上他的下巴，正中先前被夏阳揍的位置，力道要比夏阳的重上一倍！
这次的唐少军直接被这一招揍倒在地。
身子狠狠砸在地面，唐少军感觉下巴都要脱臼了，他一张口，赫然发现有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来，等他回过神时才赫然发现是血水。
下巴处紧随而来的剧烈疼痛，让唐少军硬是疼得浑身都是冷汗，强忍着才没有羞耻地叫出声。
“滚！”
付凉冷眼看他，声音更是冰冷，仅仅一个字，充斥着危险气息。
昨日唐少军缠上乔言，但夏阳事先出了手，而唐少军也受了伤，付凉才放过唐少军一马。
没想这才一天功夫，唐少军又来找上乔言了。
乔言如同旁观者一般看戏，神情淡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她也想做同样的事。
“走吧。”
从乔言手里将购物袋拿过来，付凉朝乔言说道。
乔言看向三轮车，勾唇问：“快递呢？”
付凉道：“先放着。”
言外之意，送她回家比要送快递重要得多。
乔言也没有劝，抬腿从唐少军旁边走过，而付凉则是紧跟在乔言身侧。
“乔言，你给我等着！”
唐少军在后面怒气冲冲地喊。
然而，走在前面的付凉和乔言，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更不用说回应他的威胁了。
起身后的唐少军，走至三轮车旁边，发现门是关着的后，用力踢了两脚车，然而却将自己给疼得龇牙咧嘴的。
最后，唐少军一瘸一拐地离开。
*
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乔言和付凉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他们看到站在外面的喻风皓。
跟以前衣冠楚楚的形象不同，眼前的喻风皓有些落魄，身上衣服脏兮兮、皱巴巴的，不少地方都被刮破，衣袖领口甚至沾染着血迹，而他那一张俊美的脸此刻肿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嘴角挂着血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他站着，面对诸多来往打量的视线，岿然不动，也不曾理会。
在乔言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乔言一人。
甚至连付凉的存在，他都未曾在意。
他视线落在乔言身上，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他说：“乔老师，我跟吴小洋分手了。”
他的语气、神态都很真诚。
换句话说，他此时此刻的存在，无不充斥着真诚。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分手了。
他跟吴小洋彻底挑明，然后当天就辞了职，也准备离开白宁镇。——这是他昨日清晨告知于乔言的时，也是乔言允许他来找她的原因。
今日，他在来找乔言的路上，被吴小洋找人给痛揍了一顿。
他没有还手，任由他们揍，一直等他们离开了，他才继续往这里走。
——他确实愧对吴小洋，所以，如果吴小洋想用这种方式泄愤的话，那么他也只能忍受。
“付先生，你去工作吧。”
淡淡看着喻风皓，乔言朝付凉伸出手。
付凉眉宇紧锁。
尽管他再如何不喜乔言同喻风皓接触，可乔言的话于他来说，根本无处反驳。
至今为止，乔言也未曾挑明过他们的关系，于是他想要反驳也毫无立场。
半响，付凉将购物袋放到乔言手上。
乔言拿过购物袋，转身走向小区大门。
被揍得惨不忍睹的喻风皓，看了眼一侧的付凉，然后很快收回视线，扶着疼痛的腿慢慢地跟在乔言身后。
一直等他们消失在视野，付凉才将视线收回来。
他转身，沿原路返回。
*
乔言来到租房门外，用付凉在路上给的钥匙开了门。
她没有管身后跟上的喻风皓——没有允许、没有警告，但对于喻风皓来说，这就是等于默许。于是在她进门后，喻风皓很快就扶住了门，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玄关。
乔言没有脱鞋，但他却脱了，只是没有穿拖鞋，而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一路跟着乔言进了客厅。
乔言先走去厨房，将买来的食材一一放置好，稍微收拾了一下，才从厨房走出来。
喻风皓一直站在客厅里，等到乔言再次出来，他的视线才随着她而移动。
“坐。”
乔言看了眼沙发。
于是，喻风皓慢慢转过身，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打开通往阳台的门，乔言才转身回来，坐下时拿起放置于茶几上的烟，手指挑出一根来，尔后慢条斯理地用打火机点燃。
烟雾升起，从口中吐出，然后被风吹散。
第一次见到乔言抽烟，喻风皓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他想到苏木——刚认识苏木时，她也爱抽烟。只是在一起后，在他的坚持下，苏木将烟给戒了。
可惜那时候，他觉得这种事理所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