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她是那么的瘦小,细胳膊细腿仿佛一个碰触,随时都要断了。只见她瘦弱的身体躲藏在一件宽大的夹衣里。这件夹衣服很明显是用大人的衣服改成的。衣服已经看不清颜色,有些地方还有破洞,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更令人心痛的是她那张脸脏兮兮的,分不清颜色。看起来有很多天没有洗过清洗过。从冻得通红的鼻头能够看出来,她很冷。
这孩子这是经历了什么呀?我为之震惊。
两个助手嫌弃的撇撇嘴,将我拉回一旁,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孩子你千万不要管,与她接触不吉利。”
什么是不吉利我还真不怕。不过,我没说出口。我想问得再细一点,两人已经走开了。
我装作没听懂她俩的话,拿起一矮榻上午睡盖的小薄被子,将她裹住。现在是冬天,外面草木已经挂霜的时节,这孩子还穿着夹衣。让人太难以接受。我能明显感觉到,被裹着的小身体在打抖。可是她还是用着急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没事,姐姐,快去看看我妈妈吧。呜呜~~”说着哭了起来。
“好的,姐姐现在就去看你妈妈。不哭哈!乖!”我拿出一方小手帕给她擦眼泪。女孩很乖乖的不哭了。我抱起她就往外走。她实在是太轻了,抱在怀里没感觉到她的重量。
“你妈妈现在在哪里?”我边走边问。女孩在我怀里很乖。她怯怯的说“在家里。”
还有病人没送来?我问询的眼神看着那两位助手。一个巧妙地躲过我的眼睛,另一个也硬着头皮跟我陪笑“你不知道,这孩子没住在镇上。”这是理由,看得出虚伪而牵强。我无心思细究。我快步流星的往外走。小女孩挣扎着要下地“姐姐,我给你带路。”
“别动,我走得比你快。想要我快点到你家就别动。”我说。我用眼睛余光瞟那俩助手。她俩犹豫片刻,还是跟上来。
出了院门,远远瞧见老伯拎着一个食盒朝我走来。
“你这又是去哪?”老伯明显感觉到有事情发生。“饭总是要吃的”
我放下小女孩,接过食盒,打开漂亮的食盒,香气扑鼻。我拿起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给她,我无法忘记她看包子的眼神,在她那黢黑的小脸上闪着金光,像夜空中的明星。“星光”一闪,随即黯淡下去:“我要妈妈。”
她的声音很小,怯怯的,但是很坚定。
“呦,这是谁家的小可怜?”老伯见着她满是心痛的说。
“吃吧!姐姐现在就走,我们边走边吃。好吗?”我劝她道。那俩“助手”跟上前来,我把装包子的食盒朝她们面前推:“一起吃点吧,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吃的。”她们俩摇手后退两步,客气地说:“不用!不用!”
我也不跟她俩客气,拿起一包子往嘴里塞,青菜萝卜馅的。非常时期,有吃就不错啦!谈不上口味,能垫肚子就好。“小可怜”小小的在包子上咬一口,啃下一点包子皮。“星光”闪烁的问我:“姐姐,可以走了吗?”
好吧,这就走。
老伯过来抱“小可怜”,疼惜的对我说:“这孩子我来抱,你赶紧的,吃俩口。”
“助手”一人一个拿了包子,第一层食盒空了。
我快速打开第二层食盒,这层是蒸地瓜。大家又一个人一个分光了。我们边走边吃,不敢再耽误时间。老伯抱着“小可怜”,“小可怜抱着包子舍不得吃。
“小可怜”家在庄园附近的一处被遗弃的窝棚里。窝棚的墙是黄泥浆糊成的,一条黑色的大裂缝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屋顶,屋顶的瓦片残破不全。支撑屋顶的木柱子歪斜着,好像随时都会垮掉。门是块不知道从哪来的破板子,板子上的破洞被什么东西堵着,勉强不漏风。屋内光线昏暗,一股难闻的气味差一点把我掀翻。俩个“助手”远远的呆在路口,怕沾染晦气,不肯进来。我捂着鼻子,努力适应屋内光线。
“妈妈,包包!妈妈吃包包。”
“小可怜”挣脱着下地,朝屋角落跑去。我的眼睛适应屋内光线,勉强看清在屋角落的一张木板搭成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子辨不清什么颜色的被子。女孩在她身边,把包子递到她嘴边说:“妈妈吃。”
老伯打着火,这回能看清屋里的一切。屋子里面除了床,就没有其他像样的物件。屋子另外一个角落有堆干树枝。
房屋中间有个大坑,里面有烧过火的痕迹。旁边零落着几个大小不等的瓦罐。“小可怜”像是想起什么,跑到坑里捣鼓几下,又往里面加几根树枝,往里面吹几口气,坑坑里面居然有了小火苗。
'这屋里的情景让我感到震惊,“小可怜”点火动作如此娴熟更撞击我的心,鼻子莫名的酸,热泪盈眶。她的动作说明她经常做这件事,而在她这个年龄,应该是扑在妈妈怀里撒娇卖萌的年纪,她瘦弱的身躯早早扛起了照顾妈妈的责任。“小可怜”在火坑前忙碌,老伯在边边帮忙。
我走到床边看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枯黄的头发散落的枕头,面色蜡黄,两眼空洞的望着屋顶,乌色嘴唇干裂,整个人干枯得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我轻轻地在她耳边对她说:“我是来帮助你的,为了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开始说话的时候,女人眼睛还是空洞无神的,当我吐出孩子两个字的时候,那双眼睛忽然
闪一下光,如萤之光随即熄灭。眼睛闭上,眼角流出一滴眼泪。
我为她把脉,脉息时有时无,虚弱无力,生命已经走到最后。女人的病不是时疫,从脉息来看,怕是长年卧病在床。换作他人,怕早已没有气息。之所以能扛到今日,是因为放不下这幼小的孩子。女人床头放着一些个吃食,半个馒头干硬得像石头,看来已经放了许久。半碗糊糊,一个干瘪的小果,这些怕是“小可怜”从外面讨要来的,舍不得吃,都给妈妈吃。我看着揪心,这对母女俩相依为命,活得如此艰难。妈妈是“小可怜”的依靠,就算不能动弹,妈妈在那里,这冰冷的世界就有了温暖。很难想象,“小可怜”没了妈妈会是怎样的。我不敢往后想。
在我替女人看病的时候,“小可怜”熟练的将一锅水煮开,她舀了一小碗开水,端到妈妈床头,小手麻利的掰开一小块干馒头泡在碗里,用调羹慢慢和匀。
“妈妈,吃饭!”
女人听到孩子的声音,闭上的眼睛慢慢张开,嘴角上扬,对“小可怜”露出笑脸。“小可怜”也笑了,熟练的舀起半勺馒头糊,用小嘴吹吹,递到妈妈嘴边。干裂的嘴唇慢慢张开,呡上小半口,慢慢吞咽,歇息片刻,再吃第二口。
在等妈妈吞咽的时候,“小可怜”也替自己舀了半碗开水,放在一边晾晾。喂完妈妈第二口,“小可怜”掏出我给的熟地瓜,掰开一半就着半碗水吃。另一半放在妈妈床头,留着下一餐吃。这就是她的一餐饭。因为地上生了火,屋里没有那么寒冷。
老伯不忍心看见如此艰难的母女,早已出门去了。我默默地走出去,替他俩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