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老管事来报,说酒菜备好,童俊令他端到书房来。
我们在书房侧室吃饭。童俊兴致颇高,不用劝酒,自斟自饮喝得痛快。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给我细细讲解那幅地图,哪里是路那里是海,怎么经过。我认真听着,使劲记。我深信,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去冥海。就算找不到解药,见识一下也好。我的鸟生太短,不去见识见识太可惜。
这酒从天光喝到天黑,童俊有些醉意。安静下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我,一直在看那幅地图,努力记住。天已经黑了,书房的的灯点得不够亮,我掏出七彩避水珠照着地图继续背上面的文字。又背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疲倦,便收起宝珠,唤老管事进来,安置好童俊,便回到自己宫里去了。
当天回宫很晚,回去之后便睡下。第二天心里依旧想着那份地图,把地图的事跟秋翰说了一遍。我越说越激动,秋翰越听眉头越锁着紧。:“小栖,你想去?”
果然,知我者秋翰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你可知道其中的凶险?”秋翰问道。
“知道呀!当然知道。”我没在意他的话,继续想着那图。
“那你还要去!”秋翰生气了。
“为什么不?”我不解其意。
“且不说那海怪多厉害,就是那极地之寒就能把你冻死!”秋翰几乎是在我耳边咆哮,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他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凶过。可是,一股怒火从心底起,往头上撞。我用同样大的声音冲着他吼叫:“那又怎样!总比现在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能做强!别人不理解就罢了,你不该!你知道不能练内功的痛苦吗?你知道天天活在他人怜悯之下的痛苦吗?我不想做一个被你们保护一辈子的废物!”这番话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吼完之后,我心绪难平的喘着粗气。
“不能练内功又怎么样?就要去送死吗?!你还有我在,你就忍心看着我刚刚找到妈妈又丢了妹妹吗?”秋翰的语气稍微缓和了点,能听出他在控制自己,想用温情打动我。
“你怕死就不要去,反正我怎么都是死,与其在这里慢慢等死不如来个痛快!”我倔强着不服软。他越是反对,我越坚定自己的信念。
“我这是怕死吗?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他彻底被我激怒了,情绪几乎是崩溃,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
我抿嘴不让自己说出更伤他的话,眼睛也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他的焦虑,他的担心。可是,我不想放弃。
我们俩背对着背,谁也不想看见对方,都在生闷气。
就这么憋着。秋翰那一根筋的,他比我还倔呢!
过去好一会儿,秋翰突然拔脚走了。留下我在原地生气。
秋翰这么一走,我想地图的兴致也没了,独自坐在门口阶梯上看院里莲花池中盛开的莲花。池中盛开的莲花,白的皎洁、粉的娇媚、黄的淡雅,每一朵有每一朵的姿态,每一朵有每一的意趣,它们都活得那么自在。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索性任它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我哭过一会,心里的憋屈散了些,觉得疲倦,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秋翰没有来找我,我也没去找他,就这么呕着,看谁先理谁。我呢,也没闲着,坐在屋里列清单。着手准备这次远行该带些什么?
一日无话,到了晚上,殿外匆匆闯进一个人来。
只见她头发凌乱,神色凄迷,一哭过的模样。仔细一看,原来是锦瑟公主。
这是怎么了?我错愕的看着她。我这一天没出门,没招惹谁呀?难不成她是来拜访我的?我可从不入她的眼,她怎么可能把我当朋友来找我?难不成到我这里来找她的俊哥哥?童俊没来呀!
我心里万马奔腾,表面上还不能露怯。
我礼貌的请她入坐。我这里除了打扫的粗使仆役,没有贴身伺候的。我是乡野丫头,简陋惯了,不习惯有仆役随身伺候。锦瑟这一来,我屋里连个茶水招待也没有。我尴尬的唤来屋外一个正在修剪花枝的小仆,递上一颗小珠子,让她帮忙去厨房找点茶水和吃食。
“你不用忙,我说说话就走。”锦瑟开口说话,冷冷的。
“公主贵客,我这里简陋,让您见笑了。”我客气的回道。锦瑟公主挺直的端坐着,仪态万方。看来她已经恢复理智。她的眼睛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不知道她这又是要闹哪样!我是性格利落的人,什么话都喜欢直接了当,就怕她这么不阴不阳的。我尝试着和她客气:“说来也是失礼,我在冥宫住了些日子,也没有去拜见公主姐姐,不知道姐姐您近来身体可好?”
“好又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
这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吗?
好尴尬!
但是又不能这么干坐着不是?看她心情不好的样子,定是谁得罪她了。在这冥宫,能得罪她的也只有童俊。她在童俊那里吃亏,跑我这撒气来了。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数——最好别提敏感话题。
“姐姐衣服真好看。”我思量半天说了句自认为女子都爱听的话。
“除了衣服真好看,那我是假好看?”没想到锦瑟回了这么一句话,噎我半条命。
“哪里,姐姐哪都好看,我的意思是姐姐的衣服用料我都没见过。”我忙解释说。
“那是,这衣料在天界都是难得一见,你在地界怎么可能见识过!”锦瑟傲慢的说着,不过口气大大缓和许多,不似那么咄咄逼人。美~果然是女子共同关心的话题。
“姐姐说得是,这衣料怕是天上的云朵织出来的吧?”我这话一出口,锦瑟“噗呲“一声笑了。我继续往下说:“姐姐莫笑,这薄纱若蜻蜓的翅膀,却又不通透,穿着定然轻柔舒适,难怪姐姐一举一动都像一幅幅朦胧的画。”
“真的吗?”锦瑟笑颜如画,还真是美艳动人。
锦瑟这一笑,看得出心情好多了。这时,女仆端着果酒点心进来。从玉壶里倒出的果酒,色泽红润清亮,果香浓郁,不用品尝,一看就知道是好酒。四碟点心也精致。这女仆真会办事,我又塞给她一颗大点的珠子做为奖励:“拿去玩吧!”
我虽穷,但这河里的珍珠却不少,都是靖鱼师姐送的。自上回,她听说我拿她给的珠子在人间买了一个宅子,又送了一大包珠子给我。说这东西留在她那里没有用,我用得上就全给我。我问她:为什么她有这么多珠子?她说:是家里人送来给她做首饰或点缀在衣裙上好看的。她在浮玉山修行,习惯素净,所以这些个珠子都没有用。要知道,她可是河神的女儿,这颗颗珠子在人间都是精品,拿珠买宅子一点也不稀奇。
女仆退下。我给锦瑟倒酒。锦瑟叹口气道:“其实你长得不错,就是有点黑。”
我是第一次听人夸赞我长得不错,倒酒的手忍不住哆嗦一下。好在是给自己倒酒,洒点在桌上也没有关系。锦瑟继续说:“关于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
“什么事?”我送到嘴边的杯子停下来,疑惑地看着锦瑟。
“就是你中毒的事情呀!你还想瞒我。”锦瑟说,一幅厌弃之色。“这有什么好瞒着的,这又不是你的错。”锦瑟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赶紧给她倒酒。心想,这事不必瞒着谁,但也没必要广而告知吧!
“你这肤色暗沉,怕是中毒的原因吧!”她咕噜一下,又干了一杯。
“可能是,不过我从小就黑。怕是我就是皮肤黑。”我继续给她倒酒,心里奇怪:怎么好好的说到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