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们在城里的酒馆住下,喝醉酒的还有蝶儿。我们以为卖花的忙碌会让她忘记千回,以为节日的气氛会让她放下心中的渴望。那一晚,她也在不断喝酒。唯一清醒的是秋翰,因为他要保护他的妹妹和他心爱的女人,他不能醉。
秋翰说我很乖,喝醉后便安静地睡去,很省心,不像蝶儿那么闹。蝶儿醉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吵着要去街上看烟花。秋翰整晚都在陪她。
可是,我怎么觉得那晚有谁在陪我。一只温润的手曾拂过我额头,抚摸我滚烫的面颊,坐在我床边说话。我的体内有寒烟,寒烟为百毒之王,喝点酒算不上什么醉,不过是寒烟化解酒的时候我的头会疼,头疼得睁不开眼睛,所以睡去。关于那晚的记忆只有这么多,我没有告诉秋翰。
蝶儿闹了一晚上终于安静睡去,我和秋翰简单聊两句也各自回房补觉。在热闹非凡的吉尔节,我们仨个居然宅在酒馆里睡觉。到了晚上,睡了一天的我再也睡不着。我试着去找蝶儿和秋翰,他俩在各自房间里睡得真好。夜晚是宁静而安详的,热闹一天的皇城静下来。我备好酒食,独坐窗前,等待一个需要等待的人。
半月悬空,瓦楞上铺满白色寒霜,露重夜深。我让店家添加火盆,依偎着炉火前取暖。火苗闪烁,照得脸通红。我心煎熬着,既盼着他来,又怕他来。心里有份牵挂,不知道他现在可好?但是他来又能改变什么?看着火苗,想着心思,迷迷糊糊睡着了。
朦胧中有谁给我盖被子,我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那件我亲手绣花的白色外袍。抬头看见那张脸满满关切之情。“你来了?”我坐正身体子,跟他打招呼,语气平淡。
“你在等我?”他坐在我面前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不确定你会不会来,只是想等等。”
他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如果我不来呢?”
“不来也好!”
“也好?看来是我自做多情啦。”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我来问你,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天天上山崖来招引我,搅了我的清净。六百年来,若不是你的出现,我心平静无波。现如今,你却说你不喜欢我?你让我如何自处!”
我低头注视地上两人的影子,一个在举杯消愁,一个卷缩成浓浓的墨痕。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会这样。”他想要的我给不了,只能给他这句苍白无力的道歉。
“这就是你今晚等我的原因?好,你真好!一句对不起就心安了?就能抹平一切?!”他语气冷冷的带有嘲讽之意就连生气也那么儒雅。
“我,我没答应你什么。”我喏喏的辩解道,话出口就后悔了。
地上那个影子高高地举手,用力摔下,“啪——”一只酒杯碎了。
“好一句没有答应什么!如果这么说你心里舒坦,那我接受。今晚就当我没有来过!从此你是你,我是我!”说着,他转身离去。
我呆楞的看着对面空的座位,空气中留有他熏衣的香气,话音还在屋里缭绕。那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我心里,疼痛难忍。我抱紧他的外袍眼泪夺眶而出。索性将头埋进外袍里掩面而泣,卷缩于一角。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原本想着与他推杯换盏,秉烛夜谈,好好的度过这难得的最后一晚。不曾想,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不过这样也好,彻底断了彼此的念想。
想到这里心里好受些,免强收拾收拾睡去。
第二日一早,蝶儿拉我去看赛马会。
一路上,碟儿元气满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醉酒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秋翰跟在我们身后,静静地看着我俩胡闹。那感觉像是我们带着的护卫。
赛马场在城西,一里地的赛道围满参观人群,连路旁的树上也爬满了人。我们绕弯钻缝,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原来这赛马比的是接力赛。几个穿不同颜色衣服的马队拿着与衣服同色旗帜来回接力,哪队旗帜先插完自己队的旗杆,哪队先赢。“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一声紧似一声,人群沸腾起来。呼喊声、叫唤声此起彼伏。我和秋翰只是看个热闹,蝶儿解释说这赛马里面的事情可多了。马队的输赢不但得到彩头,还决定了观赛的人的输赢。“观赛的人有什么输赢?”我和秋翰听着新鲜。“就是押宝哪个队赢,押对了就赢钱,押错了就输钱。”蝶儿解释说。这就是为什么赛马比赛是吉尔节的重要活动。
“谁知道哪个队会赢?这看起来不都差不多?不比谁知道?”秋翰说,我看也是。
“我也不知道,我没玩过,要不我们也试试?”蝶儿提议道。
“试试就试试。”我附和着。蝶儿又钻进人群,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三根蓝色布条。
“这是什么?”
“押宝的凭证,蓝色布条就是押蓝队,一会儿就凭这个去领钱。”蝶儿说。
“为啥是三条一个色,你就不能买三个色?这样赢的机会高些?”我问。
“你不知道,这蓝队是上届赢家,押它的人可多了,我还是好不容易抢到三个的。有些人一口气买几十根布条。我这还是人家看我买的少让我的。”蝶儿撅着嘴说,一副行家的模样。
说话间,上一场比赛结束,人群涌动,有人欢喜有人愁。押宝对的欢欢喜喜拿布条去兑换钱,输了的骂骂咧咧丢下彩带离开。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赢钱的人比输钱的人少。
“你刚才说买蓝彩带的人多,哪个队买的人少?”我问蝶儿。
“红色队买的人少。”蝶儿回答。
“为什么大家不买红队的?”
“红队去年输的可惨了,所以没人买。”蝶儿解释说。
“你去年来了?”
“没有。”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边上押宝的人说的,他们就买了好多蓝队的,我还是从他们手上匀出三根的呢!”蝶儿说。
马上就是蓝队和红队的比赛。果然围观的群众手中的蓝色布条比红色布条多几倍。
“就是他们匀出三条给我的。”蝶儿指着人群中三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说。他们手上并没有什么蓝色布条。
“你这一个布条多少钱?”我隐约觉得不好。
“三两银子。”蝶儿说。
“那么输了就没了近十两银子?”我问她。
“不是的,蓝队怎么会输?蓝队不会输的。”蝶儿说。
“蓝队赢了,我们就能换一百两银子。”蝶儿一脸骄傲地说。
什么?十倍的赔偿金额,比我们辛辛苦苦种花来钱快多了。难怪那么多人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