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迷碎的咖啡馆里,我垂下头,搅动着咖汁液体里棱角分明渐行沉沦的莹白方糖:“维恩,其实那天,我是真的没办法去参加。。”
许维恩轻轻旋转着手中白瓷色的小勺子:“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一直想很好奇青木社的端脑数据系统吗?子颜,我总觉得,这一年来,你跟变了个人似的。你那个新交的男朋友,是不是管你管的特别严?”
我猛抬起头看她,我跟她,从小同一幢楼区同一所学校长大,衣服可以换着穿,冰淇淋可以分着吃,连我用的第一片卫生棉,都是她拿给我的。我们之间无话不说形影不离,便是亲姊妹,都没有我们这般亲密。
任何事情,我最不想欺瞒的,就是她。
我捏了捏拳头问她:“维恩,最近在学校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
许维恩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膀:“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看看你这双凝波剪水的桃花眼,整个一副兰若寺小妖精的楚楚可怜样,学校里那天少了你什么绯闻八卦,才是奇怪。”
许维恩有阵子迷上看网站古代言情小说,用词遣句受了影响,夸张又文绉绉。我抚抚额:“我跟你说认真的。”
许维恩只笑:“我哪里不认真?”指指对面的一桌:“知道我刚刚去卫生间听到他们在议论什么吗?他们说你,简直就是画报里行走的仙剑赵灵儿,不过眼波流转灵动,比她还要仙气漂亮好几分。这样漂亮话,我从小跟你在一起,不知已听过多少。连素不相识的人,都能从你这张脸联想点传说神话,熟悉的班级院系小团体,又怎好意思不编排点绯语流言呢?”
那应该就是还没什么了,我舒了口气:“维恩,你不要王婆卖瓜空口吹嘘好不好?我认真的跟你说,你再恭维我,星期天,我肯定是不能去参加青木社活动的。”
她偏起脑袋看着我:“子颜,不去就不去罢,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但是你这样反复强调,倒让我觉得,你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你怕什么呢?怕你那个新男朋友?”
我顿了顿,怕?那自然是的,吃他的用他的,老妈是他保的眼睛是他给的,有谁见过依附于人的鱼,敢不伏低做小俯首称臣?虽然有时候我也忤逆他,但这种忤逆非常有分寸,就像李太白挠人的手,是撒娇的轻狂,而不会真挠出血迹来,不会惹毛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低头搅着咖啡不说话。许维恩只叹气:“子颜,大家都已是成年人,感情的事,我明白朋友再要好都不该插手置喙。我只是觉得,现在每次见到你,就算笑起来,眼睛里都写着忧郁。以前你跟家朗在一起时,撒娇哭个泣唇角都是偷偷扬起的。。。我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我是真的很难相信,他会。。”
我冰冷的手指拉住她的衣袖,几乎是乞求的声音望着她:“维恩,不说这些了。。”
高家朗,我已经很久不允许自己想起这三个字,那是我椎骨的疮疤,心上的倒刺,是我光听得音符,就已难以逾越捱过的软弱。
可事到如今,当初的子丑寅卯,是对是错还有什么重要?不论何情何景,都足以让我丢盔弃甲,全线崩溃。
我既已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副田地,又怎么,还有追究质问的权利。
许维恩停了语,我颤着手拿起手中的瓷杯,灌了一口褐黑色的液体,方糖已经加了很多,可那腥甜掩盖之下的焦苦味,弥漫不住的涌上心头,我垂下头岔开话题:“维恩,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她点点头:“已经把钱汇给他姐姐了。子颜,那个人,根本就是社会人渣,吃喝嫖赌毒尽干些下三滥的勾当,连唯一的姐姐,都对他憎恶摒弃退避三舍。这样人,少一个是一个喽,不管是那一种死因,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她握握我的手:“有时候,人要学会放过自己。事实真相,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子颜,做人,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