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晚上。
陆鼎渊和宁元帅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天,没有挪动半步,无论希尔夫人怎样劝说都不肯进食,直到——
安然出现在楼梯转角。
陆鼎渊蹭的一下站起来,口中嗫嚅,“猫猫……”
宁元帅动也没动,在战场上洗练多年的杀伐之意升腾而起。
安然给了陆鼎渊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后,毫不示弱的对上外公的视线。
视线对接的瞬间,仿佛有能量在中间爆炸开来,偌大的客厅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唯那二人斗的你死我活。
闻讯赶来的希尔家诸人在二人强大的气场下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那日的战场,战火的硝烟弥漫,紧张的气氛让空气凝滞。
元帅红了眼眶,率先开口:“我们家安然是翅膀硬的不行了,还没成年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飞走了。”
安然漂亮的猫瞳里面蓄了泪,陆鼎渊听到她的声音里面有些哽咽:“翅膀是飞走后不得不硬起来的。”
“那还不知道回来?”元帅的声音猛然拔高。
“还没到达目的地,不敢回去。”
安然低了头,陆鼎渊看到她分明在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沉默了许久,宁元帅忽然发问:“怎么活下来的?”
安然走下楼梯,在自家外公对面坐定,接过博莱管家递来的水杯,苦笑道:“没活着,是死了来着。”
陆鼎渊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收缩,安然似乎预料到男人的反应,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了陆鼎渊的大手。
陆鼎渊觉得他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温度。
宁元帅瞳孔收缩,道:“怎么回事?”
安然一笑,手中水杯忽然间起了变化,透明的杯子在众目睽睽下一点点融化然后消失于众人的目光里。
“黄泉水。”安然镇定道:“我死后去黄泉走了一遭,十分幸运的顿悟了黄泉水。生死人,肉白骨……名不虚传,只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总要付出代价。”
宁元帅粗糙的大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是说,你付出了身体等级变成E级的代价换来了你的死而复生?”
安然苦笑点头。
“哼!算你运气好!”
元帅仰头,仿佛这样就看不到他眼中的泪水一样,“臭丫头,让所有人为你担心好玩吗?混蛋,十年了都不说回家里来看看,让我们好好看看你过的好不好,这么绝情!”
“回去过的,爷爷,我回去过的。”安然抓着陆鼎渊的手紧了紧,眼泪雨点一样的落下:“每年的年假我都回去的,我——”
“那为什么不出现?!”
“出现了我还能走吗?”
宁元帅不语,又是良久的沉默。
确实,安然一旦找到,他必然会让人严加看守,绝不让她再有溜走的可能!
片刻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声音喑哑:“你面前的,看看吧。”
安然拿起桌面上的鎏金信函,打开查看。希尔夫人的孩子好奇心重,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上面记着什么东西,被希尔夫人一眼瞪得缩回了脑袋。
爱莎讷讷道:“我就是好奇嘛……”
殷洲却以复杂的目光看着大自己一岁的哥哥,愤愤不平,羡慕,嫉妒,后悔等情绪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却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力感。
且不论希尔家众人怎么想,安然草草的浏览了信函全文,她啪的一声把手中的信函丢在茶几上,皱眉道:“帝都军区司令,就凭我现在这幅破身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帝都军区司令代表着下一代的元帅,这是联邦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不成文规定。
安然眉间是化不去的戾气。
陆鼎渊的心刺痛,他一点都不愿看到他的猫猫现在妄自菲薄的模样。她应当活的张扬肆意,嚣张耀眼,而不是现在这样隐而不发。
宁元帅脸色微沉,板着脸道,“你这十年来建立的功勋都能做联邦元帅了,区区一个军区司令算得了什么?”
“现在我要说的话,不止安然,鼎渊小子也要好好听着。”
“安然,你马上就要从暗处走向明处,这是多放决议的结果。”
“在这两日就会公开你的一些战斗视频,你现在六位夫婿悬而未决,届时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几个位子,鼎渊小子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安然懒洋洋靠在陆鼎渊身上,道:“爷爷,这件事不用考虑,这次你来的不正式,下次来海市的时候带上你和外婆正式拜访。”
希尔夫人和陆绍这才松了一口气,陆鼎渊几日患得患失的心脏正式归位。
宁元帅笑了笑:“这就好,幸亏你这十年来没长歪。”
安然无奈笑道:“爷爷从小的教导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哼!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元帅瞪了安然一眼,忽然间笑的有些狡诈,安然自觉不妙。
果然——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你的死讯传来后,你奶奶悲痛过度生了一场大病,莫离和任平生两个小子一声不吭的为你束了头发,哦对了,还有你的副官楚天阔,绑了个发带就申请长期驻守星河湾去了。然后他们都听说了你又活过来的消息,你奶奶气的病全好了,你外婆叫你程外公把小时候用来收拾你的鸡毛掸子拿出来。你爷爷那么儒雅的人气的砸了他最爱的砚台,大骂你混蛋。你的副官拼命的向上级写报告要求调回,莫离和任平生第一时间赶到海市,得知你醒来的消息后头都不回的走了……”
“诶?莫离和楚天阔就算了,怎么任平生也——”
宁元帅气的瞪圆了眼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任平生喜欢你,只有你叫嚣着要跟人家当对手!”
安然缩了缩脑袋,她忽然觉得失忆也挺好的。
“给你点时间,你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立刻跟我回帝都。”
安然点了点头。
……
“我要走了。”
陆鼎渊紧紧抱着怀中的人,闷闷道:“我知道。”
“马上就是秋天了,你要记得多穿衣服。生理期的时候要喝姜糖水,想吃甜品了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做好了给你寄过去。晚上睡觉记得把被子盖好,不要生病。工作别太拼命,要按时休息。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陆鼎渊好像有操不完的心,安然本来就不太会处理离别的场面,干脆以吻封住了他的唇。
唇舌的短暂分离间,安然的喃喃低语缓缓流入陆鼎渊的心间。
“我知道,我会打电话给你。”
陆鼎渊脑中有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开,他一把抱起安然,狠狠的吻了上去。
时间仿若停留在这美好的一刻,只是离别的时间终究还是来了。
陆鼎渊恋恋不舍放下他所眷恋的人,嗓音喑哑:“你等着我去找你。”
“好。”
安然与陆鼎渊一起回到了客厅,宁元帅和白景站起来准备走。安然背对元帅,向着希尔家众人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安然抬起头来正色道:“希尔夫人,下次将带着家中长辈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