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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先机

两人钻进坟地以北的大山,刚翻过一个山包,就见一名老汉赶着几匹螺马往自家走。逃命要紧,两人也不多言,抢了两匹马便急驰而去。不多时已出现在飞云阁前的大路上。

然而远远瞧见终点,藤堂鹤却一抓马鬃,突然停了下来。何马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停下:“怎么了,怎么不走?”

藤堂鹤一脸沉思,缓缓道:“我不能见龙老爷,此事的前因后果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由你替我向老爷转述,怎么样?”

何马道:“你自己怎么不说?”

藤堂鹤道:“如果老爷不信,因此扣下我,怎么办?”何马怔住。藤堂鹤叹了口气:“所以……”还没等说出第三个字,倏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一瞧,竟是以訾星辰为首的神农会会员。他面色一变,连忙同何马下马,将坐骑拉入路旁的林中。

訾星辰没有发现,带着三名手下径直路过,然而距飞云阁还相当一段距离时,他竟也远远地停住。

只见訾星辰四下一瞄,然后把两根手指送入口中,学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很快从飞云阁方向奔来两名绿衣人,在他面前垂首行礼:“参见楼主。”

訾星辰道:“藤堂鹤有没有回来?”

“没有。”一名年纪稍长的绿衣人道:“今天除了龙传孝、何马与常吉祥,没有任何人进出。”

訾星辰点点头:“回去继续监视。”那两人立即退下。

藤堂鹤目光一紧,立即冲何马道:“这是神农会的眼线,一定要找出他们的藏身位置。那个年纪大的我盯,你去盯另一个,快去。”

何马道:“不直接干掉?”

藤堂鹤想了想道:“不能杀,等訾星辰离开,马上动手,要活的。”说完奔向那年长的绿衣人。

此时訾星辰已冲向对面的飞云阁!很快龙传孝得到消息,带着女儿及丫环柳叶,分前后走出正门。

“神农会木字楼楼主訾星辰,见过龙大人。”说完訾星辰翻身下马,微微一笑。

龙传孝把藤堂鹤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正等着何马回来报信,不想竟等来这么一位不速之客,当下倒吸口冷气,端详片刻方道:“笑面虎?”这是訾星辰以前的绰号。

“江湖朋友玩笑,不必当真。”訾星辰道:“倒是龙大人弃商从武,仅用十年就将青城剑法练至大成,这份聪慧与努力,怕是要远超訾某的虚名了。”

龙传孝满脸戒备,冷冷道:“阁下出道比我早,辈分比我高,无需如此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訾星辰呵呵一笑:“好,如果府上的杂役藤堂鹤回来,请务必将其留住,訾某有事要与他协商。”

龙传孝瞳孔一缩:“他是你们的人?”

“马上就是了。”訾星辰说得轻描淡写:“他的弟弟是本会制药堂堂主,而二人又刚刚杀了项东,我们已经不当他是外人。”

龙传孝早就猜到女婿死因,但听罢还是怒道:“你们竟敢杀了项东!”

訾星辰苍眉一扬,昂然道:“他们兄弟杀了我们那么多会员,我当然要礼尚往来。不过此事与龙家无关,希望龙老弟不要插手。”

龙传孝满脸杀气,再也控制不住,骤然抽出肋下长剑:“晚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数丈外的中年倏然到了近前,寒芒一点,直奔訾星辰咽喉。眼看只差寸许,訾星辰忽抬右手,一把将剑刃抓住!原来他早有防备,双手已戴上一副青铜色的金属手套。

龙传孝微微惊讶,却不被动,右膝随即挺起,狠狠撞向对方裆部。呯的一响,正撞上对手迎来的左膝。二人身形一晃,迅速又扎稳马步,同时抢攻。訾星辰紧扣利剑,竟然不松,而龙传孝握住剑柄,亦绝不放弃。刹时间二人为宝剑各腾出一只手臂,单手过招,双腿助攻,身形紧紧缠在一起。

强弱很快显现。扑扑两声闷响,龙传孝胸口中了一掌。毕竟左手不如右手灵活,防御稍弱。然而这一掌力道虽重,他却面不改色,也丝毫未露受伤迹象,右手死抓剑柄,左掌仍反攻不休。

訾星辰不由暗暗皱眉,非因攻击无效,而是自己只打中对方一掌,何以发出两个声音?目光微微一垂,见龙传孝刚刚站过的地面竟出现一个圆盘大小的土坑,深达数寸,十分怪异。他似乎想到什么,骤然松开宝剑,双掌齐发,雷霆般击中对手胸口。

这一击是訾星辰最得意的功夫,名为双象拒客,此刻他突然变招,突然加速,龙传孝躲闪不及,似乎亦不屑躲闪,登时就被他击中。耳听轰的一声巨响,两人足下方圆一丈的地面骤然塌陷,竟变成一个深达三四尺的圆坑,尘土立即腾空而起。

龙传孝跳到坑外,仗剑而立,气色仍如刚才一般饱满。訾星辰却面露讥讽,站在坑中道:“这就是洞天剑?”

龙传孝瞄了一眼那泛黑的圆坑,心下震动,面上却傲然道:“不错。”

原来被朝廷取缔前,武林六大名门之一的青城派以剑术扬名,而其中最具神话色彩的就是这洞天剑。相传此剑术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基础内功篇名为天噬力。一旦修行者彻底练通,无论身受何种冲击,都可将这股力量通过双足传到地面,而自己却不损分毫。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土坑正是龙传孝化解对手的掌力形成。而练到这一层,几乎对天下的所有拳脚功夫都已免疫,除非对手使用兵器,否则绝难取胜。

“火候这么差啊。”訾星辰懒懒道:“咱们会长也爱使用洞天剑,只是每次切磋被我的掌力击中时,脚下仅有两个笔管粗细的深洞,显然将受到的力量凝成一线,完完全全送入地下,似你这般……嘿嘿,真是差得远哪。”

龙传孝心头一沉,上卷练至大成的确可将受到的外力聚成一线,足下并不出现土坑,只不过那都是剑谱所写,因此剑法过于深奥,下卷剑噬力无人敢碰,即便上卷有小成者满江湖也不过三五人,神农会会长——雁灵甲?

那雁灵甲同样出身青城,名义上还是他的师兄,但因多年前经商时,龙传孝售卖赝品珠宝害人,被这师兄当众打了一耳光,所以他引以为耻,加之朝廷政令,他便从不与这同门往来。

蓦然想起往事,龙传孝恼羞成怒,足跟一转绕到对手身后,利剑自下而上,斜刺訾星辰后心。木字楼主不敢怠慢,侧身一探铜爪,就欲第二次抓他兵器。但龙传孝已然学乖,刹时加快速度,又闪电般绕到他左侧,三招“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一气呵成,分三路点向他面颊。他知訾星辰掌力雄厚,一旦被夺去兵器自己只能变成挨打的肉盾,因此将剑法中的“乱”与“快”发挥到极致,连人带剑飘忽不定,犹如光球一般紧紧缠住对手。

这次的进攻思路有了效果,不过十招骤听“嗤拉”一响,一直处于防守的訾星辰终于中剑,右肋衣物被划破,似乎还伤到皮肉。龙传孝冷冷一笑,将“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连环使出,再次攻向对手右肋。

訾星辰面露愠色,遽然向后腾空,飘出七尺后身形一顿,稳稳落在了一棵高大杉树的树杈上。龙传孝岂能给他喘息之机,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立时狠狠扑去。訾星辰形势不利,但却相当镇定,对手人剑未到,他又已双手护头奔树中央纵去。

这棵杉树高约七丈,越向上枝叶越繁茂,莫说让人交手,根本连立足都难。訾星辰身形一落,立刻再次发力跳跃,似乎想一气冲上树冠。龙传孝满面杀机,显然对手跳到云彩上他也奉陪,双足踏实后再次发力,整个人亦腾空而起。殊料这一次訾星辰虚张声势,趁对方的身体刚刚腾起,长剑尚在削砍头顶的树枝,他却突然使出千斤坠,从另一侧直直坠向地面。眨眼间前者脚踩树尖,俯视万物,而后者却已落到实地,面露诡谲。

龙传孝目光一动:他要干什么?

訾星辰右掌横切,如刀一般砍中树杆。那么粗的树身居然承受不住,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缓缓向东倾倒,龙传孝无法立足,只好仗剑从树冠跃下。

闷热的空气中突然多了一抹寒意,不知是山里吹来的冷风,还对手心中涌出的杀气。只见訾星辰双目圆睁,骤然倒退四步,异象在这时发生,他每退一步,地上居然就留下一个清晰的幻影,待退完四步,地上竟出现三个分身,跟着他向前一纵,挥掌奔对手击来。

龙传孝的面色变了,因为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訾星辰,而是清清楚楚的四个,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向自己冲来!真人当然只有一个,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叫人如何区分?龙传孝脑中一凉,刹时想起对方的成名绝技——四象冲压!

惊骇间人已落下,但在这一刻龙传孝落向的已不是地面,而是一座冰山,一座正向外猛烈喷发毁灭之力的巨型冰山。明明距地面还有数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却扑面而来,混着咆哮四起的旋转气流将他紧紧裹住,几乎令人窒息!

龙传孝无暇细想,一式攻击范围最大的“七曜摩夷天”,奔着北东南三个人影便猛刺,却见剑身笔直透过,如刺空气般毫无阻力,居然刺中的全是幻影。四个訾星辰已冲到近前,四人同时出掌!随即一股巨力便狠狠撞上他胸口,龙传孝没有练成洞天剑的下卷——剑噬力,无法在空中化解这股力量。当即呯的一声大响,那一百多斤的身躯承受不住,竟如皮球般反弹回半空。四相归一,訾星辰道:“再接我一掌!”言毕扎稳马步,力贯双臂,仰头瞄准将要落下的对手。

西侧才是真人,龙传孝判断失误,被这一掌被打得口吐鲜血,在空中险些背过气去。眼见自己再次落下,訾星辰就在眼前,他无路可退,当即一招“太极蒙翳天”,拼着两败俱伤之势,挺剑疾刺对手咽喉。

訾星辰没有闪避,手上的青铜护甲不惧兵器。耳听丁灵灵一阵脆响,长剑被击成无数碎片,跟着龙传孝双肩中掌,整个人再一次被打上天空。这次他飞得比上次还高,吸到的空气比上次还新鲜,但訾星辰却没有继续进攻,待人坠落时向旁稍稍一让。扑哧,龙传孝如麻袋般重重摔到地上,一动不动,已然失去了知觉。

“爹!”龙琳面色大变,喊着就要冲过去。柳叶连忙将她抱住:“你不能去!”这胖妞反应极快,以龙传孝的功夫尚且不敌,自家夫人要是去了,肯定属于免费赠送。

摘去挂在耳旁的树叶,訾星辰的表情轻松不少,冷冷一扫龙琳:“想救你爹吗?”

龙琳用力挣脱柳叶,尖声道:“你已经赢了,还想怎样?”

訾星辰道:“我要藤堂鹤。”

“他不在,早上出了门他就没回来。”

訾星辰思量片刻,想到一个主意,说道:“如果他不在,那就你好了。你来做人质,我马上放了你爹。”

龙琳不由一怔:“你要我干什么?”

訾星辰满脸诡异,上下打量她几眼,怪声道:“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不是吗?”

龙琳心中一慌,立时紧紧抿住嘴唇。訾星辰似笑非笑,怪声道:“你不答应,我马上杀了你爹。”

龙琳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訾星辰阴森森地道:“会里有很多兄弟都没老婆,你说我想干什么?”

龙琳面无人色,登时不敢动弹。却见柳叶踏上一步,大义凛然道:“你能打赢我家老爷,说明也是个人物。可现在却欺负我们两个女人,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真不要脸!”

訾星辰呵呵一笑:“骂得好,有胆色。”说完抖手一镖,直奔柳叶眉心!

龙琳反应神速,一把就将丫环推开。只是事发突然,她这一推力量过大,直将柳叶推出七八步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同时那钢镖击中二人身后的砖墙,发出叮的一声,又反弹到地上。

龙琳仔细一瞧,目光倏地缩紧,怎么是镖尾朝前,镖尖朝后?訾星辰嘿嘿笑道:“好身手,当真虎父无犬女。怎么,还想赐教老夫几招?”

龙琳没有冲动,瞄了一眼乖乖躲到身后的柳叶,又把目光落到对面那个战败的男人身上——刚刚还嚣张跋扈,转眼却如此狼狈,简直就像是上天的报应。她不愿多看,慢慢转过头,好一会才忘却父亲的失职,压下心中的怨恨,鼓起勇气道:“我跟你们走!”

訾星辰淡淡一笑,扫了地上俘虏一眼,忽并起右手中指食指,奔他胸口猛戳下去。龙琳不解其意,但见他在父亲身点了六七下后,龙传孝大叫一声,居然痛得苏醒过来。随即訾星辰飞起一脚,将人踢到柳叶身前。“他的功夫杀气太重,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龙琳脑中嗡的一声,他废了父亲武功吗?急声道:“你对我爹干了什么?”

訾星辰漫不经心地道:“放心,我给他留了两成内力,足够抓捕藤堂鹤了。”

龙琳听出蹊跷,不禁道:“藤堂鹤是你们的人,为何要我们抓他?”

訾星辰道:“我说过他是我们的人了吗?”

龙琳有些糊涂,不禁道:“你们为何抓他?”

訾星辰怪怪一笑:“会中有他一名故人,我是奉命让二人团聚。”说罢对醒过来的龙传孝道:“明天早晨在项家集的落英塔,带藤堂鹤换你女儿,若敢不来,别怪我让她夫妻团聚。”之后不再多言,押着龙琳消失在众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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