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洛蓁正在后园独步寻着花,忽而闻声停步,一丫鬟走到面前行礼。
“表小姐至府上拜会,正在客堂内。”
丫鬟口中的表小姐便是祁婳,洛蓁的表姐,洛祁氏与当今皇后的侄女。
这关系说来着实是绕的紧,却也不难理清。
当今皇后是祁明毅与洛祁氏的嫡姐,祁明毅是洛祁氏的二哥。
皇后与洛祁氏均出自祁府。
因而洛氏与祁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也是祁氏与洛氏为何私交甚密的原因。
“将祁姐姐带至后园的凉亭,再唤婢女拿些茶水点心来。”
吩咐完一切,洛蓁悠悠地向凉亭走去。
凉亭位处阴凉,一边有参天大树遮护,另一边有一莲湖,可虽说是湖,却不大。
此时正是夏季,湖中的菡萏已然尽数绽开了,荷叶陪衬着娇花,又有几只蜻蜓盘桓。
洛蓁走入凉亭内,窈窕之姿,娉婷而立。
美景佳人,甚是好看。
祁婳缓缓至此,见着的便是这般犹如画卷的情景。
洛蓁察觉脚步声,抬头看去,见是闺中好友,与她会心一笑。
“祁姐姐可是让我好等啊。”洛蓁乐呵呵的笑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喏,你爱吃的枣泥酥。”
洛蓁也不晓得为何会与祁婳这般亲密,明明是三天两头就见上一见,可每次见面却跟几年未见似的。
许是血缘加上幼时情意,又或者是天生投缘。
“祁姐姐,几日不见,蓁儿好生想你啊!”在祁婳面前她就没有了平日那么的端庄,多了些少女的灵巧。
“祁姐姐今年都已芳龄二八了,打算何时许个人家?”
“几日不见你又俏皮了些,哪还有前些天宴会上的名门贵女的仪范。”祁婳玉指捻着点心,吃的满心欢喜。
平日里啊,就是太爱端着那架子了。
“好啊你,胆儿大了,竟还敢拿婚事打趣我了。”祁婳故作怒斥,轻轻拍打了下身旁少女。
“那我问问你,你与太子打算何时定下婚期?”
“这事哪能我与阿辙定啊……待及笄礼过后再论吧。”一听到太子哥哥,洛蓁轻咬了下嘴唇,满是娇羞。
“这会儿子没人了,你倒是一口一个阿辙叫的甜情蜜意。”祁婳颇有些哭笑不得,而后,眼里又有些黯然“我自然也是父母亲定下,由不得我,听闻正寻着呢。”
蓦然,欢快的氛围一下子变的有些沉重,洛蓁顿了顿,问。
“那……可有透露?”
“不知,却偶有听父母亲谈论沈家嫡子。”祁婳摇了摇头。
“沈家嫡子……”洛蓁深思了一下,过了会儿有些惊诧的说,“可是沈知铭与否?那个年纪轻轻却有着赫赫战功的沈知铭?!”
“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祁婳嗔了她一眼,“也许是吧。”
“叫我如何不惊讶?且不说沈知铭多么卓越杰出,就单听说沈家世代不曾纳妾这事……祁姐姐,这若是定下了,可得叫多少京都少女艳羡啊!”洛蓁眉眼微挑,暗含戏谑,“可有见过他?”
“那也不及你与太子定亲叫人艳羡。”祁婳塞了块糕点到洛蓁嘴里,“看堵不堵得住你的嘴。”
“沈家确实是个好人家。”祁婳并不担心其他,若真的定了下来,也是门当户对。再说了,沈家可比其他大户人家好了不知多少,“曾在酒楼见过一次,确实一表人才。可我与他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若是真的从不纳妾,他想娶的……定是他的心仪之人。他那般的铁血将军,应是不会心悦于我这种只擅诗书的闺阁女子的。”她有些惋惜,可倘若人家真有心仪的人,她总不能没脸没皮的叫人家娶她。
“诶~此言差矣!”
“这铁血将军也定有化为绕指柔的时候!说不定……祁姐姐你……”她凑到祁婳耳边悄声道,“就是那个以柔克刚的人啊~”
“说什么呢你!”
二人又是一阵嬉笑。
……
洛蓁那边是和乐了,可洛妍楚这边却是愁云惨雾,虽说是庶出,可洛妍楚也是自小就娇养着的丞相府小姐,哪里受的住这等皮肉之苦。
楚苑。
“你轻些!笨手笨脚的丫头!上个药都上不好,要你有何用!”洛妍楚趴在床榻上,蹙眉训斥,抬手就将边儿上的枕头扔向自己的贴身婢女素儿。
“奴婢错了,小姐您莫动怒,牵扯了伤口,受苦还是您自己啊。”仍凭枕头袭来,素儿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快速上了药,这才跪下向主子磕头道饶。
洛妍楚瞧素儿这副模样,也是有气无处撒,摆了摆手让素儿去备些吃食。
“三小姐,你日后莫再去招惹嫡小姐了。”怜姨娘推门步入,怜姨娘名尤怜水,本也是富家小姐,谁料家道中落沦为风尘女子,后被洛任远赎回府中做妾。
人如其名,尤怜水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面貌,弱柳扶风的身姿,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她刻意咬重了“嫡”字。
柔弱美人黛眉微敛,略带担忧,更显楚楚。
可那轻柔的声音却掷地有声。
一句又一句。
“你该明白,”
“你和她,”
仿佛在给她本就不公的命运更添浓重的一笔后,
“本就有着云泥之别。”
画上令人绝望的句号。
洛妍楚双手攥着锦被,一双美目睚眦俱裂,带的是令人心颤的怒意与不甘。
她仿佛已然看到她那不堪的将来。
“不,不,我不要!”
“我才不要如你这般懦弱度日!你就是什么都不去争抢!才会到现在都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她恨恨的看向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个令她满心复杂的母亲。以她的姿容,若是争气又怎会连个平妻都不是。
她若是争气,她又怎会低洛蓁一等!
“你!你……”尤怜水登时就红了眼眶,那是她的骨血啊,她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肆意骄傲的活着?她又何尝想让自己的女儿日日叫着他人为母亲?
她的一生大起大落,早就看透了这世态炎凉。
世道如此,不是光靠争气就能改变的。
良久。
尤怜水平了心绪,就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洛妍楚的性子她是极为清楚的,也就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话都未说便离开了。
洛妍楚望着尤怜水离开,须臾,埋头痛哭起来。
哭了许久,她迷茫的看着窗外,目光倏地变得狠厉,让人不由背脊发冷,有如万丈深渊不可测。
“洛!蓁!”
她切齿痛恨。
“终有一日,”
“我要你跌落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