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关中屡屡大旱,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偏僻这个时候,蝗虫又开始肆虐起来,每当关中平原麦子成熟之时,这群孙子就会成群结队,携家带口,一泻千里,向关中大地进发……
金黄金黄的麦田成了蝗虫大军的主战场,咔嚓咔嚓几下,饱满的麦穗就被它们糟蹋一空,几十万条蝗军齐头并进,不过旬月,整个关中大地就会被洗劫一空。
于是,养山羊成了关中百姓的唯一活路。
生怕衙役横征暴敛,抢了老汉的山羊,所以张小远才主动请缨,他不想一回到古代就做坏事,更何况在现代社会他还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警察。
“老大爷,我们是官府的,正在缉拿一伙匪徒,由于这渭河太过湍急,我们想买下你的山羊,以助我们过河。”
老汉一阵恐慌,忙从地上蹿起来,用骨廋如材的身体护在吃草的山羊前,急忙下跪苦求道,“官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庄稼人吧!这几年关中一直大旱,又有蝗虫为害,田里的庄家几乎是颗粒无收,全家十口人都指望着这十几只山羊过活了,求求各位大老爷发发慈悲吧!”
老汉跪在地上连连诉苦,张小远心中十分的惭愧,感觉自己就是古装电视剧里那些鱼肉百姓的恶霸,顿时那恻隐之心如渭河一时猛涨。
于是,赶紧上前将老汉扶了起来,忙解释道“老大爷,您放心我们不会白拿您的羊,这样吧,我出五十两白银将你的这十几只山羊买了,您老觉得怎么样?”
“五十两白银?”
老汉一脸疑惑,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官府的人如此的讲道理,出手如此阔绰。
“什么?五十两?”
一旁的老张头凑了上来,“张少侠,就这十几只山羊,个个骨廋如材,怎值得了五十两?”
“你说的不错,这十几只山羊确实不值五十两,可你没听这老大爷说吗?关中连年大旱,又有蝗灾肆虐,庄稼颗粒无收,全家人就靠这十几只山羊过活,如果我们只是按照一般的市价买走了他的山羊,也就断了老大爷一家的活路,难道你想看着他们一家活活饿死吗?”
“我也挺同情这位老头的,可是,花五十两,大人那里恐怕不好说啊!”
“目光太短浅!别看现在我们花五十两买了十几只山羊,看似是一桩赔本的生意,可这些山羊却可以帮我们找回被盗的那十万两饷银,孰轻孰重?我想大人自有明断!”
从老张头手中接过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张小远一阵欣喜,没想到第一次穿越回隋唐就见到这么多银子,放在现代社会可是价值足足十五万人民币啊!
白花花的银子很耀眼,很让他满足,但张小一远没有过多的贪恋,连忙转身递给了老汉。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别说老汉这辈子,就是祖祖辈辈,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接过银子,老汉笑颜逐开,“哐!”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张小远说道,“谢谢官爷,您真是大好官啊!我老汉这就给你们牵羊去!”
扶起老汉,张小远一想,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授人以鱼不如,不如授人以渔。
他决定传授给老汉一条可以祖祖辈辈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的手艺在渭河上谋生的路子,这样一来,不管关中大旱,还是蝗灾,老汉一家都会有活路。
老汉将十几只山羊赶到渭河边,虽得了五十两,但老汉还是有些舍不得这群山羊,毕竟自己每天都和它们待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有了感情。
张小远又从老张头那里讨得了五两银子,递给老汉,老汉一脸疑惑,“官爷,您这是?”
“老大爷,我想让您把这几只山羊全部杀了,但必须保证每只山羊的皮完整,可以吗?”
卖走了自己的羊,转手又要让自己亲自动手活活宰了它们,老汉还是有些不忍心,虽然张小远给出了高达五两的酬劳。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看来古人确实是重情重义啊,尤其是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反观现代人,别说出高价杀自己豢养的家畜,就是价钱出到位,对亲朋好友下手,有的人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张小远似乎看出了老汉的心思,劝慰道“老大爷,您不要过于难过,自打盘古开天辟地,五帝定伦以来,家畜就是供我们人类取用的,这并没有什么错!”
张小远的一番劝慰,让老汉稍稍释解了许多,紧锁的眉头松了不少,挽了挽衣袖,扯着嗓子道“放心吧,官爷,我这就磨刀去,保证剥下的羊皮张张完整。”
老汉说完,就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砍柴刀,走到渭河边,寻了一块沙石,取下挂在腰间的水葫芦,一边往沙石上撒水,一遍磨刀。
明晃晃的砍柴刀和沙石相互摩擦,发出“唼唼”声,这声音张小远十分熟悉。
小时候,每当夏天关中麦子大熟时,爷爷就会像那老汉一样,在沙石上一边蘸水,一边磨镰刀。
月牙似的镰刀在粗糙的沙石上来回摩擦,发出的声音总是那么的亲切。
爷爷磨刀的手艺高,速度也很快,不出一斗烟的功夫,全家的四把镰刀就磨完了。
爷爷的这手绝活是早年间去河南当麦客时练就的,手艺远近闻名。
有时候,许多邻村的麦客还会慕名而来,向爷爷学习这手绝活,爷爷丝毫没有架子,倾囊相授。
因为他感同身受,十分明白,镰刀对于麦客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作为麦客,拥有一把锋利的镰刀,就好比武士拥有一把宝剑,这样才会在金灿灿的麦地里所向披靡,一泻千里。
回忆总是美好的,也总是难能可贵的,尤其是身处在这个举目无亲,一切陌生的隋末社会。
听着老汉磨刀霍霍声,张小远这才感觉到,虽然爷爷已经过世许多年,但从未在自己的心里逝去,还有爷爷为了操持整个家,背着镰刀,戴着草帽,顶着烈日,去他乡做麦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