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在海边散步。
这里的晚上,那漫天的星光倒影在海面上,有一种天地接壤的感觉。看那一颗颗星星彼此依偎,相伴了无数个日月。从远处望去,他们一簇一簇,可是我又不禁笑道:“其实,你们相隔了最远的距离。”
现实生活中,我们相隔最远的距离,就是过去和现在的距离。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知道郝远熙刚刚走到我的身后。他的声音相比以前,成熟、低沉了许多。
我没有回头,依旧扬着下巴,看着那片星空。“我很好,你呢?”
“谢谢你。”
我转过头,盯着他。只有我知道,他在谢我什么,因为我也要谢谢他,给了我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忽的,我忍俊不禁,笑着说:“你要是再不回去,我估计要被你女朋友的眼神消灭咯!”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后面,看见我俩投去的眼神,站在不远处的孙孟捂着脸跑开了。
“不好意思,先走了。”郝远熙礼貌地道了声,朝着那个娇俏的身影追了过去。
我相信这样的郝远熙是快乐的,我也真诚的希望他能够守护这一份单纯的幸福。
而我呢,我的幸福又在哪里?
离开酒店的那天下午,孙孟到房间里来找我。
我坐在沙发上,手边刚刚泡好的咖啡香醇的味道让人有些慵懒。
她正正经经端坐在另一边,看着她纠结地样子,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女孩子容易长皱纹!”我努了努嘴,她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头。
终于和我对视,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便了然于胸。
“都是老同学了,自然是希望个个儿都能幸福。”我尽可能委婉地表达了,但愿她能开窍。
“不是,不是,我没有误会,不对,我只是想说,我知道你,不是前几天认识你知道你。不是,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是你,我是……”她焦急想去解释什么?我也努力去分辨,可是小妹妹太可爱了。
“哈!你慢慢说,别着急。”我鼓励她。
她缓了缓,沉思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我以前听过你的名字,从我跟他在一起开始,我就知道他的心里有一个影子。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影子,可以在他那么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心里一直占着一块地方。我,我其实很羡慕,也很嫉妒。”说着,她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自若,又继续说道。
“但是,我想啊!我那么好,他也那么好,能离开他的人,肯定配不上他。但是,我看到你,我……”她说着,眼里多了些委屈。
“你很好,有时候你不用跟别人攀比什么,你有的东西,也许也是别人羡慕的。”比如,你的单纯、善良。
“真的吗?可是,他真的很想你。”她顺着话说出这句,恐怕是她来这儿最主要想说的吧!刚刚脱口而出,她又好像怕自己话里的唐突,正想着怎么解释。
“孙孟,每个人都可能会有一个遗留在过去的心结,而且我们只是朋友,曾经、现在都不曾改变。”
“可是……”她想反驳,却被我打断,“你要相信自己,相信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她懂了些,但是我有点没有耐心跟她解释这么多。其实,理性的看来,她今天的到来显得那么多余,但是,每一个深陷爱情的人,特别像她一样的女孩,都是有些害怕的。
我品着咖啡,没剩多少的时候,我起身拿过搭在床上的外套。
“哎,你要走了吗?”孙孟走过来。
我带上行,跟她挥了挥手。
走出酒店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珞珞放下车窗,朝我招手。
我跟开车的邹佟打了个招呼,拉开后座,坐进去刚关上门,我就觉得前方一束射杀人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定睛一看,本能反应我就拉开了车门,想要逃走。
只不过,没有得逞,被人狠狠抓着胳膊给拽了回来。
他顺势关了门,“邹佟。”
邹佟按了锁门,我转身看着他:“韩子,我手疼。”我无奈地看着他。
原本气焰嚣张的人,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没事吧!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拎着我的手,左右看了看,没见多严重,脸一下子又垮了下来。
“别装了。看着很降低智商。”我瘪瘪嘴,这就是我和他的相处模式,他就是我的男闺蜜,可以说是十年前对我最放纵的人。
他是个没什么复杂想法,又很佛系的人。据说是,如果我被人打了,也会在一边考虑是报警还是抱紧我的人。我想过,他的性格不帮我,报警还要考虑我都接受,抱紧我是个什么意思?当时他回答我的是,“我怕你泼妇形象,给我丢脸。”
好吧,这就是我这个脑回路清奇的朋友。
但是,曾经我们约好一起毕业不散。可是我还是失约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一声不吭的离开,而我就是他生命中走的最决绝的人。我犹记得,上飞机前,他发来的语音,那暴怒骂我冷血无情的样子。
坐在旁边,他看着窗外,一句话不说。
他生气了,他还没消气呢!
我戳了戳他“喂,我都回来了。”
他不理我。
我咳了咳,“珞珞,看来有些人不喜欢我回来呀!那我明天回法国了。”
“你敢。”俞珞和韩子同时向我吼道。
看着我嬉皮笑脸,他俩也忍不住一笑。
还好,我们又聚在一起。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离开。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着,车上的我们,一直从高中的生活聊到珞珞以后孩子的教育问题。
“俞珞,你以后孩子得叫我干爹。”韩子一本正经的说着。
“才不要,干哥哥都是给你面儿了。”俞珞回怼了句。
韩子一脸不屑,“干哥哥就干哥哥,还显得我年轻呢!”他抖落抖落肩膀。
以前没什么感觉,在国外的时候,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里。
等我出来的时候,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结了婚。
我抿着嘴笑,不说话。
好不容易,到了主城区,这座城市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回旋复杂的高架,跨海的大桥。
这座城市,用我不曾见过的一面,向我传递着时光的笔墨。
“现在的S城美吧?”韩子指着外面一座玻璃建造的大厦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这种美,不是我在过去十年里四处旅游没见过的美,是一种看着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一下子焕然一新的感触。
城里七八点钟,总是最拥堵的。
在市医院附近,更是堵的厉害。
车子没怎么动,俞珞从前面探过身子来,瞧着我,“夏,龙骁在这儿住院。”
这话像是踩住了韩子的尾巴,他一向不喜欢龙骁,不知道为什么。“他住院,关我们什么事儿?”他语气不佳。
俞珞给了他一个眼神,又转头看着我。“的确,不关我们的事情。”我觉得说这话时,我还是挺端庄得体,没有面露不快。
这些年,我学的最精的,就是如何去伪装自己,如何去麻痹自己。
若是相比于郝远熙,龙骁算是我的一个心结。
当初我离开之前,比我消失的更早的人,是他。
毕业晚会后,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影。
人是倔强的,也是很作的,当我回过头来找他的时候,一次次拨打他的电话,已经无人回应。
我的心里,涌起的是曾经对他的疏忽,每每回想起他那时候电话里嚎啕大哭的样子。我真的愧疚,深深地自责。
但是,这样的情绪也是在联系他无果后的很久,我才明白的道理。
而在我离国前,还没有走出低谷,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蒸发在我生命中的人成为了我精神上的一种依赖。
或许因为他曾经说过,“亦夏,只要你召唤,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出现。”我相信,我的友谊里,他这样温暖的,是头一份。也可能是我太将这句话当做一回事了,那种思念竟如酒酿,在我的内心深处愈发醇厚。
但是,无论朋友在何地,我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开心幸福。
不久,我离开祖国,去了一个全新的城市。
对于他,思念过,不舍过。
后来,后来就放下了吧!
而如今,当俞珞再提及的时候,我望着窗外那栋楼,心里还是微微在颤抖。
“他得了什么病?”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以前身体这么好,谁能知道,他心脏会出问题。”俞珞说。
心脏?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我只记得他高三的末期学会了酗酒,肝脏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是其他的,不知道,也不记得了。
“心脏?”我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
“据说,他的太太想给他找国外的权威做手术。”俞珞继续跟我说。
“太太?不会是余可清吧!”我看了看她,又瞟了眼韩子洲,见他没什么表情。
“不是,后来的吧!叫什么来着,上次班级群里有人问。”
“万婉,是个退役运动员。”韩子接了话。
“哦!蛮不错嘛!”我延长了语调,其实还是挺好奇的。龙骁那性格,居然会这么早结婚。
“他们有个女儿,三岁了吧!”韩子像是猜透了我的想法,又道。
这算是个大消息了,我确实是完全没有准备。
当初看着这么一个长不大的朋友,现在都当父亲了。
缓堵终于过了医院,我们的话题也没有再在龙骁身上继续。
回国前,我用这一部分积蓄,在城区一处还算不错的地段买了一个小房子,算是给自己安了家。
地方和装修都是一个我留学回国的大学同学帮忙完成的。她跟我住了四年,已经完全了解我喜欢的风格和样式,最主要是,她作为一个设计学院的高材生,如果不能为好姐妹奉献奉献,着实是浪费了这一身的好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