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阔一样感觉到处处受制的秦军骑卫并不少,他们一头扎进灌木杂草丛后,才发现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灌木、杂草其实上非常碍事。不仅会挂住衣甲,绊住手脚,甚至连视线都被遮挡了很多。
钻进里面转上两圈后,连方向都找不到了,渐渐变得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周还会被两人,或是三人时不时偷袭。
项羽之所以敢布这样一个简单的灌木阵,那是因为他手下这些兄弟,平时全都经过这样的丛林袭杀训练。只要秦军钻进了灌木丛里,限制了他们马的冲势和手中的长戟,仅凭腰间的短剑,那肯定是斗不过他手下那三百多兄弟的。
有心算无心,又有预先弄好的,看似杂乱,实则有一定规律的圆形小道。项羽一方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合都占尽了,而秦军骑卫则处处受制。这样一来,三百打五百,项羽一方也毫无压力。
而且,似乎是天助项羽一方,他选的那个长满了灌木杂草的山谷,边缘上看起来并不深,但越往里走越深,这也是秦军能中计的原因之一。
灌木杂草丛中,时不时传出几声惨叫,但却看不到人。颜硕他们在山顶之上也是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灌木树叶摇晃,杂草时而摆动,时而静止。但是张良却是有如亲见一般:“这场伏击战,项将军他们完胜,不用看了,走吧。”
颜硕本来想看一看古代战场是如何血战的,但却看不到,也没了多少兴趣,站了起来:“你说他们肯定能胜?”
张良笑道:“这是自然,而且,这场伏击战虽然规模不算大,但项将军一方经此一战,却能斩获至少四百匹战马,五百多把长戟、利剑,还有秦军骑卫穿的盔甲,可谓收获颇丰呐。
斩获如此之多的战利品,项将军很快就能组成一支骑军,转眼就能成为一方雄主,至少只有两、三百守军的县府,是拿他没办法了,所以,就算逃离也将一路顺风。”
颜硕不解道:“你就这么看好他?你们之前的少主不也有几千兵马么,而且一呼百应,很快就能聚起上万兵马,还不是败了。”张良都开始替项羽分析战后的事情了,这场伏击战真的没多少看头了,所以,颜硕也放松下来,和张良聊了起来。
张良苦笑道:“那不一样,我们之前的少主,虽然有几千韩国旧部组成的兵马,但没有项少将军他们的装备精良;
而那些一呼百应,响应举事的几万兵马,大多是乌合之众,或是实在过不下去,跑去混吃喝的,打得顺利时跟着起哄冲锋,战局稍有不利,马上就四散逃离,甚至倒戈相向。
但是项将军的这些手下却不一样,他们对项将军有着极高的忠诚度,甚至对项将军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他让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点,从刚才地二十多个最后钻入灌木丛的人身上就能看得出来。这样的一群人,一但武装起来,哪怕数百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的。”
“绝对的忠诚,盲目的信任?”颜硕想了想说道:“对,这是一股看不见,但却是非常强大的力量。我们的人比起项羽那些兄弟,确实还有一些差距啊。所以,接下来,我们也要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有极高的忠诚度,甚至是盲目的信任度。或者说,让他们有一股信念,一种信仰才行。”
“嗯?”张良回看颜硕:“少主莫非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不敢说。”颜硕解释道:“我看了项羽的那群兄弟,又听了你说的话,觉得确实存在差距,存在不足,就得改。
如果不改,你们再次起事,还是可能会失败,和你们以前的少主一样的下场。几万人马,被秦军几下就打残,打散了。对上秦军这样的虎狼之师,如果组织起来的人马,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度的话,那等于是去送死。
所以,我觉得恢复你们韩国也好,振兴墨家也罢,其实都是希望推翻秦国的统治,让千千万万的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么,我们能不能成立一个总揽全局的,具有明确信仰,带有解救无数劳苦大众信仰的这样一个组织。”
张良眼睛一亮:“少主难道已经有完整的计划了?”
“计划谈不上,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策划一下,建立一个专门为百姓服务的组织。这个组织总揽全局,分管着你们韩国旧部想要复国的人,同时也管着楚墨一派的墨家。
这样一来,你们复国,墨家帮助百姓,但最大的目标却不冲突,都能很好融合了,不是么?”颜硕想到组建一个党,为人民服务的党派。
张良原本一脸高兴的,听了颜硕的话,瞬间变成失望:“这样的组织墨门之前不就是了么,操纵着数个国家的决断,墨者最多时达到数万众,追随者十数万众,可最后结果怎么样呢?我还以为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呢。
而且,你上次在广陵和墨侠们讲的话,意思也是这样的吧,这个时候怎么又提出来,难道有什么不一样?”
“呃……似乎是这样,我给忘了。”颜硕被张良堵了一句,也暗自嘲笑自己多此一举,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哪里不对:“大体意思和我那次讲的差不多,也是韩国遗民旧部,和楚墨携手。
我现在只是觉得,要把你们韩国遗民旧部,甚至其他国家的遗民,旧部合起来,和墨家,甚至儒家,道家都合起来,共同干一件事,而不仅仅只是局限在墨家与韩国遗民两者的携手。
这样一来,如果还称什么门,什么家的……似乎还欠点大气。反正就是有点不是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高端大气上档次?什么意思??”张良不解:“不就是一个组织么,只要所行所施方向正确,名字有那么重要?”
颜硕却不认同道:“不,不,名字也很重要,你弄个什么门,什么家的,感觉还是多少有点小家子气。而且,据我所知,过去的墨门虽然倡导兼爱,对百姓也还算好,但择徒极严,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墨家弟子的。
可以有墨家的从者,那些支持墨家的普通人可以跟随墨家,帮助墨家,但想成为墨家弟子却几乎不可能。
这样一来,就会大大减少了墨家弟子的人数,也就是说,能接受墨家宗义,绝对忠诚于墨家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墨家好管闲事,到处参与各国纷争,所以,导致现在墨家都快要绝种了。”
张良看了看颜硕:“你的意思是降低入门的条件,多招收一些墨家弟子?不行,不行,我觉得墨家以前的门规不能改,要是招到一些心怀叵测的弟子,那到头来反而更坏事。
说实话,墨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有你所说的收徒严,参与各国纷急的事实,但最根本的还是墨家内部出现了几个野心家,个个都想当钜子,又个个都有手腕。
在钜子令失传后,一个个就冒出来了,拉走了各自的拥护者,这才将墨家弄得四分五裂,实力大减,我觉得并不是入门条件的问题,所以,不但不能改,还应该更严才是。”
颜硕听了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入门条件放松的意思,相反,你说得对,入门的条件还要更严才是。但不是以前那样,用天生的,天赋优良,适合继承墨家各种技能的人才收。
而是主要考量本性,心性,对墨家的忠诚度方面。比如对墨家宗义的领悟程度,对百姓的爱戴程度,对墨家事业的坚定程度这些方面的考量比以前还要严格,但不是用天生的身体条件,对墨家技能的传承能力来考评。
刚才你提到信念,我才想到这个问题的。一个组织,成员不一定个个要象祁达、林阳,周猛他们那样天赋异禀,身怀绝技,但绝对要对组织忠诚,绝对要对组织的事业忠诚。”
张良笑道:“那你就把这些加进墨家的门规里,塞进墨家的宗义里不就好了么。要我说,你这就是多此一举,墨家弟子的忠诚度,已经是举世罕见的了。”
“这点我同意,但事实上,我觉得现在的墨家弟子,他们的忠诚,也还停留在盲目的忠诚于门规,或者说是惧怕门规方面。”颜硕说道:“而对于墨家将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墨家的路该怎么走,墨家所从业的事业有多伟大。或者……换句话说,他们应该忠诚于谁,为谁忠诚这些方面却是浅显,不太懂,甚至可以说是茫然的。”
“伟大?”张良皱了皱眉:“伟大这个说法,我倒还真没听过,但听上去应该是无比的……无人能及的一件事情吧。”
颜硕点了点头,又摇头:“是一件对世界……至少对整个华夏大地来说影响很大的事,比如说,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影响了整个天下,这也该称伟大了吧?
但我说的这个伟大却和秦始皇那种伟大有些不一样,我说的伟大却是来自于平凡。平凡到替百姓每天都要面对的衣食住行。百姓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房子住。
如果没有吃饱,我们这个组织就替他们想办法,带领他们找到吃饱饭的路子;如果没有穿暖,我们这个组织就替他们想办法,带领他们解决穿衣的问题,等,等这些每个人睁开眼就要面对的问题,我们都热心,热情地尽量替他们着想。
秦始皇统一了六国能称伟大,只不过,他的伟大,在于他的铁血,在于他能统一了整个华夏民族,凝聚了整个天下的力量,这将会让整个华夏更加强大,更加能长久地屹立于世界。
而我们的组织如果能替天下的百姓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也同样能称伟大,平凡中的伟大。
这样的组织,看似没什么,但同样也能影响整个天下,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伟大的组织,一件伟大的事业,用门,用派,用家来形容它,都显得有些小气,不够上档次,不够大气嘛……”
张良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听上去,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凡响。可我还是觉得名字真的没那么重要,如果墨家真的能做好你说的那些事,墨家一词照样能光耀四海,义达八方。”颜硕的意思是想组织一个党派,但又隐隐觉得在这样的时代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才和张良商量。
“你要是真要有个响亮的名头,其实可以直接把少主变成韩王就好了啊,现成的,都不用再想了。”张良说道:“而且,韩王至少是能代表一国之主,还是周天子封的,名正言顺,难道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韩王?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韩王,韩王来了不纳粮。”提到王,颜硕没来由地就想起李闯王对外宣扬的口号:“似乎还真的能行,反正是个王呢。”
张良正在琢磨刚才颜硕说的那儿歌一样的顺口溜,眼角不经意往山下瞟了一眼,猛地扬起头来:“不好!”他指着山崖下面惊呼道:“秦军有援兵!”
颜硕被张良这一声惊呼,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支秦军骑卫从四、五里外的山梁上正在急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