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一方的三百士卒果然不愧为楚国项氏将门训练出来的精锐,仅数十息时间,便在山坡上累出一道半人多高的石头墙来,看得张良非常羡慕:“全都是些忠勇士卒啊,韩国士卒远远不及矣,唉,如果全都在此折损了……。”
“秦骑援军在灌木丛外下马了!”颜硕指着崖下说道。
张良轻叹了一声:“项少将军他们只怕凶多吉少了。”
“还没打呢,你怎么就涨秦军威风了?”
“这还用打吗?项少将军他们本来兵力就少,刚才利用灌木杂草丛,大大限制了秦骑的长戟发挥,又早在灌木丛中埋伏好,有心算无心,侥幸胜了一阵,已属取巧了。而且,士气这种东西,虽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觉得到的。
你看,如今项少将军他们也伤亡百人,士气大减,而秦骑援军新来,却是士气高昂,以己之弱,迎敌之强,焉有不败之理?”
“可是对于项羽这样的人来说,不能用常人常事常态化标准来衡量他,特别是打仗这件事上。”颜硕是知道的,项羽打仗不是有一套的人,是有好几套的。
张良还想说什么,就见山坡上,项羽突然跳到一块巨石上,振臂高呼,对着他手下的士卒说着什么。
由于距离较远,张良和颜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到山坡上仅剩下的两百多士卒在他的鼓舞下,士气渐渐恢复。
“果然不能以常人相度之。”张良说道:“如此境况这定,这么短时间内,他依然能重新唤起士气,我不如也。”
颜硕心中暗道:那还用说,“破釜沉舟”这种事也是项羽干出来的,鼓舞士气方面,从古到今也没几人及得上他。项羽不是帅才,但绝对是超级猛将之才。
就在张良说话的时候,秦军骑卫纷纷下马,分成散阵,往山坡上冲了上来。项羽让士卒继续堆码石块,根本不理秦军。
“他这是要把秦军放近了再滚石头,让秦军没办法躲得过,果然聪明。”颜硕也不得不感慨项羽的临阵指挥才能。
“而且项少将军他们的兵器多为短剑和普通一米多长的木柄枪,秦军骑卫多是马上用的两米多的长戟,石头滚完后,正好可以贴身近战,大大限制了秦军的长戟。”张良补充道。
说话间,最先冲上山坡的秦军已经距离项羽他们堆的石墙只有十多米远了,项羽一声令下,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被从石墙上推倒,滚向山坡下,秦军顿时一片哀嚎,仅一轮就有数十人被石块砸中,或伤,或死,惨不忍睹。
石块继续滚落,秦军已经从开始的慌乱中渐渐恢复。一些身手灵活的秦军骑卫甚至可以左跳闪,不断接近石墙。
“开始上来的秦军骑卫都是些不谙战阵的新兵。”张良说道。
“炮灰么?”颜硕也看出来了,第一、二批攻上来被砸死砸伤的多是些不会躲避的,后面跟上来的,就不是那么容易被砸中了。
而且那些抢入石墙的秦军骑卫,大多懂得进退,绝对不会落单,傻傻地一个人冲上来。这些后面上来的秦骑都是三五人一伙,一冲进石墙就背靠着背,发挥长戟能远攻的优势,抱团一点一点压进,尽量不让项羽的士卒近身。
人数上的劣势,使得项羽他的仅能滚了三、四轮石块就不得不操起短剑木枪和源源不断攻上石墙的秦军骑卫战在一起。
项羽此时在山坡上,也没有马,长戟挥舞不便,于是他毅然舍了长戟,操起一杆木柄长矛,一手执矛,一手执剑,冲入乱军之中,左挑右刺,远矛近剑,被他使得如同两条灵动的毒蛇,不断收获着秦军骑卫的生命。
“唉……还是冲动了,如此看来,项少将军他们,哪怕是胜也只能是惨胜了。”张良看着山坡上的血战,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只要钟离姐妹能平安退出就好。”颜硕的眼光却是紧紧盯着战阵之中背靠着背,来往冲杀的钟离姐妹。
张良看了一眼说道:“她们已经渐渐往右翼突去,很快就能冲出战阵,应该问题不大。”
“青一色的黑衣秦军,和全都是灰褐色衣服的楚军里面,她们姐妹身着一红一绿的衣服都太显眼了,我还是担心啊。”颜硕不无担心地说道。
张良笑道:“战阵之上,全是杀红了眼的,有时甚至自己人都会被误伤了,谁还有那心情注意看衣服什么颜色,你多虑了。”
“我这不是多虑,是真的,战阵之上虽全是杀红了眼,但鲜艳的颜色,还是更能让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颜硕自有他自己的看法,后世科学家们研究过,颜色鲜艳的红色,白色,黄色汽车,相比颜色不艳灰色,黑色车更不容易出车祸。
“所以啊,以后你们的军队要是上战场,最好把主将的衣服和普通士兵的统一,款式可以有些不一样,但至少得是一个颜色的。不然,就等于告诉敌人,来啊,来杀我啊,我是主将,我是主帅。”
张良听了笑道:“我发现你……总是很奇怪,许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你总会注意到。
可是,如果主将的衣服和普通士卒的一样,这在战场上指挥起来却会不太方便。特别是临时调配的军队在一起,没见过主将的士卒总会有的吧,如果衣服的颜色都一样,不好区分,那就非常不容易指挥了。”
“不是旗子么,还有司号兵,传令兵,都能传达意思啊。”颜硕想当然地说。
“是有号令,闻鼓则进,鸣金收兵,还有远处的令旗,直接传令兵传令。”张良说道:“听的,看的,直接传达的,几种战阵传达命令都有。”
“那不就得了,听鼓声,看令旗,传令兵都有,主帅何须暴露在敌人视野之中呢。”颜硕说道:“你下过我师傅教我的象棋,你看棋盘上的将和帅什么时候直接出营去拼杀的?”
张良笑道:“那是平常的时候,如果敌人冲进中军大营,将帅也得拿起武器的。”
“在极西之地有些国家,他们也有棋,但他们棋里面,王或者王后都非常厉害。这和我师傅教我的象棋不一样。”颜硕停了停接道:“开始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将帅不能直接上去冲杀?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这就是咱们东方……呃咱们中原人和极西之国的不同之处。太多的时候,主帅和领袖只需要指明方向就行,这样,下面的人,车,马,炮,卒才能更好地方挥各自的长处,发挥更强的战力。”
张良怔了一下:“极西之地?你的意思是说,主帅不上阵,反而更能刺激下面的士卒的主动性?”
“是的,人常说的主帅无能,累死三军,说的不是主帅有多能打,而是指主帅指挥策定的才能,主帅制定的战略,战策,指的方向要正确,而不是主帅能挥戟上阵,斩杀多少敌兵。”
颜硕看了看崖下正在阵中拼杀的项羽说道:“主帅象他一样能打,士卒渐渐就会产生依赖性,慢慢就不会开动自己的脑筋了,反正什么事都有主帅嘛,我想它做什么?于是下面的人的主观能动性会越来越低的,是不是这样?”
张良眼珠转了转:“真的是细思极恐啊,照你这么说,还真是有些道理。主将太能打,长期下去,一支军队就全压在主帅身上,一但主帅或是主将出错,那全军就完了。”
“正是这样。”颜硕接道:“有的人,就算千万人的智慧加起来,也不一定及得上他一人。但这样的人总是太少了,所以,不能这样赌。
要想有一支常胜的军队,就得有严谨的制度来选拔将领,而不是谁能打就当主将,谁的身份是贵族就能当主帅,这是很盲目而不负责任的。”
“但是……只有贵族才能接触兵法,才能识文认字啊。”张良叹道:“总不能主帅连字都不认识吧,那这……”
“所以,我们不是打算办学校了么?”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良笑道:“我觉得你就是属于那种无数人的智力加起来都不及你一人的人啊。”
颜硕摇了摇头:“我不是,其实我的一些想法,都是我师傅总结了无数前人的经验,然后直接灌输给我的,所以,我的一些想法,说来也是千万人,无数代人总结的结果。至于我本人嘛……,真的不怎么样,要是在现代……在现实里,我可能一事无成。
如今,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了一家收益不错的面馆,一个很大的农场,还有一个能出好钢的铁矿,这都是你们,还有吕家,墨家,苏让他们的功劳,至于我,严格说来,真的什么都不是。”
张良认真地看着颜硕:“你刚才不也说了,主帅用不着多能拼杀,只要方向指得正确就行。
你所说的那些,不都是你出的主意么?所以,你才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我们从内心里服你,你只要说就行,不用去干什么。
说到这……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是不是知道项少将军他们以后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颜硕愣了一下笑道:“没有,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张良将信将疑的收回目光,望向崖下,突然眼睛一瞪:“不好!秦军退下山坡了,而且重新编为两队,这是要避开山坡正面,两侧攻击的架式。如此一来,项将军他们磊在山坡正面上的那些滚石就砸不到秦军,要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