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紧急。”颜硕皱了皱眉头:“明日待我前去看看地吧,无论如何,明日傍晚,定会给大人一个准信,而且,即便小的不要那块地,也当奉上九十万钱,还借五千石粮食给袁大人,以助广陵渡过难关如何?”
颜硕如今能用的活动资金,绿衣告诉他有一百二十万左右。他当然不可能全拿出来,但五千石粮食,秦朝的一石=4钧,一钧=30斤,1斤=253克。也就是说,一石是120斤,相当于现代的60公斤。五千石,就相当于30万公斤粮食。
农庄的土豆,玉米新收后,土豆就有一百多万斤,玉米也收了一百六十多万斤,而且,马上还能种一季,粮食他不缺,而且,他不想把这些粮食都让吕家拿去资助沛县那家伙或是楚国项氏一族。
正头痛这些粮食怎么找个借口缩减下来,不被吕家全部运走呢,现在正好,袁大人有用,直接就“借”给他了,自己则换了一块比吕家农庄还要大的地,何乐而不为呢?
到时吕家若问起来,就说被郡守府征借了,在人家广陵地盘上讨生活呢,人家有难处,不帮怎么行,而且,那是征走了,不拿也不行啊,民不与官斗不是?
袁用一听,眼睛都泛出绿光了:“此言当真?”
“大人面前,小的哪敢胡言。明日,无论如何,定将九十万钱送到郡府。至于粮食,只能袁大人安排车马到我农庄上运了,我实在没有人手啊。”颜硕站起身来:“还有就是,明日一早,还请大人派个熟路的随同小的跑一趟,不知可否?”
“此事易尔,好啊,太好了啊,九十万钱,是你三年的地金;五千石粮食,就算是本郡守向你借的。”袁用客气地说,至于这借的粮食什么时候还却是没说。
颜硕自然也没问,袁用说完后,觉得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接道:“你帮了本郡这么大的忙,本郡定当将此事报与监御史知晓,若能按规制为颜兄弟求得一小品职,也能弥补本郡一点内疚之心。”得了莫大好处的袁用口中,颜店主都变成颜兄弟了。
袁用确实以为用一块废地诓了颜硕九十万钱,心里原本都有些过意不去,现在颜硕还主动献上五千石粮食,那是他都想不到的天大好事,所以,他灵机一动,很快便想到一个用官职来弥补颜硕的办法,当然,这个官职肯定只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品的虚职。
颜硕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一些秦朝的官制。郡县制下,郡守的权力其实是非常大的。
除了由朝廷直接任免的县令、负责监察郡治的监察御史、负责统领驻军与管理治安的郡尉三者外,郡治下的其他官员均由郡守自行任免。
郡史只不过是郡中掌管十人的小官,有秩更是只相当于乡长,这样的小官,袁用是直接可以任免的。上报监察御史,只不过袁用的敷衍之词。
但颜硕还是拱手当胸,施了一个大礼:“若此,小的便谢过袁大人了,就此告辞!”
当不当官,颜硕无所谓,反正不久就要打仗,又能当几天呢?但若能得到官府承认的一块地,哪怕面积小一些,也是名正言顺,这才是他现在最想要的。
自他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无钱无势,一直想借别人的鸡来下蛋,但始终没取得大的收获,甚至没有自己的一块地。现在好了,他刚有了点积蓄,就有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嘴边的肉,他肯定不会放过。
而且,如此看来,买官卖官,由来已久。任何朝代都不能幸免,有钱并能有权,反之,有权也就能有钱,钱权历来就不可能分得开,甚至秦始皇治下也不能。
离开郡守府,颜硕并没回家,而是直接转道去了彭方家。
“彭大哥,好久不见,你公务繁忙,似乎瘦了一些。”颜硕到彭方家的时候,彭方正要出门。
见颜硕到来,只好将肩膀上的挎肩布袋取下,放到桌上:“原来是颜兄弟,这些日子确实忙,早上刚从城东的绿树乡回来,这不……下午还得到城南的青石村一趟,都是催缴税赋,哎,百姓可怜,可我等若不出死力,也是要被上面追究责任的,都不好过呀。”
“是啊,我刚从袁大人那里来,也听说了一些,今年这是怎么了,难道就为了南征大军,就要逼得百姓都没活路了么。”颜硕和彭方比较熟悉了,自己找了个铺席,就地坐下。
彭方也坐到颜硕对面,一脸愁苦:“这北地蒙恬的三十多万大军,吃穿用度从哪里来?那修长城,直道,灵渠,皇陵,阿房宫的百万民夫,吃用又从哪里来?
而今又听说,那率领数十万大军南征百越的屠睢和赵佗,由于屠睢滥杀无辜,引起当地人的顽强反抗,屠睢已经被当地人杀死。
始皇帝现在又重新任命任嚣为主将,并和赵佗一起率领大军出征,要平定百越。哎,又重新征丁,还有那几十万大军,这人吃马嚼的,所耗岂是小数?只是始皇帝如此定策,又要苦了天下的百姓啊。”
“赵佗?”颜硕心中暗想,秦始皇下了如此大的事钱,只可惜他养了一条白眼狼,赵佗稳定了百越,站稳脚根后,野心渐起。后来陈胜,吴广起义,楚,汉争霸,各方豪杰纷乱天下,赵佗却按住五十万大军不动,坐观秦朝被灭。
如果扶苏不被暗害,蒙恬不死,北地三十万大秦军队,加上南征百越的五十万大军,秦朝肯定不会亡,南北两地将近百万大军,如果都还听从号令回防,那就根本不可能有项羽刘季什么事,更别提其它六国遗民那些不成气候的所谓豪杰了。
但事实上,就是秦朝的南北两路大军,都没回来帮,特别是南征百越的五十多万大军,一兵一卒都没动,直到兵临城下了,秦二世才临时将章邯提起来升大将,放出修骊山皇陵和阿房宫的刑徒、民夫,草草组军抵抗,这如何抵得住?甚至直到秦朝都被灭了,南征百越的五十万大秦的正规军都没有露过面。
只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他最关心的还是袁用说的那块地:“彭大哥,刚才袁大人和我说,广陵城西北约三十里,有一片荒芜之地,好像叫什么……陵村的,想划归与我,然后让我能多替郡里安置一些百姓,多出一些税赋,那里有万亩土地,也仅按三十万钱一年收地金,也不知你有没有听过那块地?”
“城北三十里……荒芜之地?”彭方稍一回想就摇头道:“城北没有,你说的莫不是城西北的陵村?”
“哦,是的,是西北,我记错了。”
“陵村么……那里原本住了三乡两邑近两千多户人家呢。”
彭方说道:“如果是陵村,我还是比较熟悉的,那里的土地虽不甚肥沃,但胜在面积颇广,有五、六条大溪,河流与珠湖互通,灌溉也不成问题。
只是自五年前在一大丘下挖出一眼淆水,那淆水所过之处,草木难生,庄稼尽毁……后来,还听说不知什么原因,死了一些村民,村民们惧其邪祟,就都搬走了,再无人居住。一万五千多亩田地至今荒芜,哪里值得三十万地金,兄弟可不能接手啊。”
“死了人……有一万五千亩那么多?”颜硕忍不住问:“袁大人不是说约有万亩么?”
彭方解释道:“袁大人到任广陵仅两年许,故而可能所知不详。据我所知,当初陵村共有千余户,成年青壮就有一百多人,按大秦律,每个成年青壮分五百小亩田地,那也是五万多亩了的。哦,按你说的那种大亩算法,也得是一万五千多大亩。
只不过,这都荒芜了这么久,真正能种的,怕只有三个村子周边最好的地段,那样的话,能有一万亩都算是不错了。
而且,原先的村民都跑了,肯定是有原因才弃而远去,袁大人把它卖给你,只收你地金每亩三十钱,按一万亩算,也很正常,按我说,那样的废地,每年三十万钱,你还吃了大亏了呢。”
“仅村边最好的地段就有近万亩?”颜硕心中一动:“就算是花些功夫,能开垦出两、三千亩,也不错,离广陵城并不远,地势倒也不差,我另出的五千石粮食也算不亏。”颜硕不信什么鬼神邪祟,他却是看中那里土地面积大。
彭方问言不忿道:“不差什么呀,你……你还另出了五千石粮食,哎呦……你……你可急死我了。
那就是块荒地,临近珠湖的一面,绵延二十多里全是芦苇丛生,沟渠纵横,多涝不堪。
除开村庄四周的万亩田地外,其它离村稍远地方是有四、五千亩,但只怕大多荒芜了不有耕种了,想要耕种,除非重新开荒养成熟地。其他更是多是丘岭山峦,虽也有几千亩,但几乎没有可耕种之地,你得想好了。”
“没事,我拿这么多地也不全是种庄稼的,不过,听了彭大哥的话,我这心里踏实了许多,明天袁大人会派人跟我去一趟陵村。
如果不是太差,我还是决定拿下那片地,哪怕用来种草养马,能帮上袁大人一些,我都决不会推脱的。”颜硕说得非常慷慨仗义。
彭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很严肃地朝颜硕施了一礼,颜硕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扶住他:“彭大哥这是作甚,这礼小弟可不敢受啊。”
“你受得。”彭方说道:“外人不知,我作为郡里的差首,却是深知袁大人的处境非常不妙。一方面要养城外江边的数千人广陵驻军,一方面还要缴纳上面催缴的税赋,哎,那领兵的刘郡尉已经派人来催了三次军粮,再不派送,肯定要与郡守大人翻脸了。
还有上面派下的税赋,最迟半月必须缴清,否则……这一个多月来,郡守大人,还有郡丞大人,连着我们这些跑腿的,都被逼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钱都还好说,主要是粮食,粮食之事……兄弟确实可以说是帮了全郡人大忙啊。
这些都不说,刚才我那一礼,是为广陵二十多万百姓的。若这次税赋不能按期缴付,广陵将并入东海郡。二十多万百姓就如庶出之子,将受尽冷眼,甚至,每有劳役,都会往广陵派,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呐……”
彭方似乎很激动,说的话也有些乱,甚至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颜硕连忙安慰道:“我虽是行那商农之事的人,但也算是广陵百姓,如何能袖手旁观,郡里遇到这么大的事,能力所及,一定会尽力的。”
“都说商贾之人多奸诈。”彭方摇了摇头道:“然,我观兄弟之德,无不忠直若贤呐。”
“彭大哥谬赞了。”颜硕都被彭方说得有些脸热,他出钱买地是有大用处的,这么少的钱,买下万亩地,如果按彭方所说,重新开垦一下,还能多出五千多亩荒地,四千多亩山地呢,有什么贤德可言?
至于粮食,他纯属不想给吕娥姁全部拿去“资敌”,自己也想留一部分,所以才那么做的,到时跟吕家说粮食都没了,被袁大人拿走了,自己就能留一多半了不是?
到了彭方这里却是说成了忠直若贤,他不脸红才怪,于是连忙说道:“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颜硕转道来寻彭方,就是想进一步打探一下陵村的具体情况,现在他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所以,也不再停留,告辞了彭方后,高高兴兴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