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蒸汽机车的事耽搁,颜硕和张良已经拉下大部队两三里路了。
骑在马上,看着前面一队队疾行军的士兵,颜硕心里又多了些感慨。乱世已经说来就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根本不懂打仗的人,能不能在这乱世中争得一席之地。
这还是其次,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凭他现在的财富,还有他的空间,大可以远遁山野林间,安静地过上几年清静日子。
到四、五年后,天下太平了,刘季当了皇帝,都改名为刘绑了,那时他再出来,照样能好吃好喝。
可是人非草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放不下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了。如果自己真的一走了之,这些人怎么办?
那些将士们会不会因为没了明确的指引,在战争中毫无价值地死去;那些只懂辛勤耕种的村民,又会不会在这乱世铜炉中被化为灰烬。
最让他放不下的还是那些孩子,还有绿衣,紫衣,庞文这些他已经把他们当成亲人一般的人,可是乱世之中,人不如狗,如果他们真的因为自己的不负责,因自己的没有担当而离开,他们都轻易地死去,他真的能承受得住这一切吗?
“唉,不想了,今天怎么总是想到这些。”颜硕轻轻一抖缰绳,继续赶路。迎面拂过的冷风,让他一下子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现在可是韩国少主,指挥打仗他可以不管,但他得在场,哪怕只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这是新韩军第一仗,无论如何他都得在场。
等颜硕和张良赶上大部队时,离广陵城已经只有十几里了,穆英已经收到哨骑返回的军情,在行军过程中连发三道指令。
部队现在已经分成了三股,韩豹,往北进发,埋伏于城北以为左翼;张彪往南迂回,埋伏于城南是为右翼;黑狼的主攻军全都是有甲战士,担任正面主攻,布雁翎阵迎敌,而穆英,则坐阵黑狼军正后面,一千骑兵为预备队,随时指挥应对。
主攻军每个军都是两千人左右,骑兵三千人,人数最多,特种军最少,人数只有四百多人,哨骑派出了一百人,剩下的三百多人,都派来保护颜硕了。穆英这样的安排,颜硕认为三个主攻军都不会有问题,关键就要看抄后路的李正能不能顶得住。
如果李正顶得住,战争应该很快就结束,如果李正顶不住。则很可能被贼军逃掉,留极大下后患,转歼战变成追击战。
颜硕真的不懂军事,更不懂古代的排兵布阵,但他隐约感觉到,这样的打法,李正需要承担极大的压力。
张良却是有不同的看法:“李正固然压力不轻,可是穆英才是真正危险。因为想全歼贼军,她分兵埋伏,布口袋。而且还布了雁翎阵这种适合冲锋的阵型。
两千人冲击贼军万人,我觉得她是想故意激怒贼人,反冲锋杀来,正好钻进了她布的口袋。
可是如果贼军将领发现了她指挥的位置,有道是擒贼擒王,他们会不要命地扑杀过来。甚至不顾黑狼的正面军,迂回冲向她,我们就会非常被动了。”
“少主请留步!”
颜硕和张良正行走间,却被一队特种兵给拦住了。
“怎么回事?”颜硕问。
那领头的特种兵大声说道:“报告少主,此地离战场仅有一里。穆将军交待,让少主和丞相在此下马,到那个山坡之上观战即可,不能再前进一步。否则,穆将军要砍了小的脑袋。”
张良一看颜硕又要为难人,马上拉着他往上山坡上走去:“军令如山,既然穆将军下了命令,我们不尊令行事,那可是违反军令的。战阵之上,我们也得听她的。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我想她能把控好战局的。”
站到一个视线很好的山坡上,广陵城北一望无际的田野尽收眼底。广陵北城楼离这个小山坡仅一里左右远,在山坡上能看到城楼上的人。但是城楼上的人因树木遮挡,是看不到颜硕他们的
而山坡下距离五、六百米一条仅有两米多高的土丘后,就是穆英的前沿指挥所,临时用树枝围了一个半圈,不仅能遮荫,还伪装成一片小树丛,不容易被敌人发现。
黑狼的正面主攻第一军也已经顺着土丘摆开了阵势,因有土丘遮挡,广陵城上的人也是看不到他们的。
而且虽然摆出了阵势,但所有的士兵们都是闲坐在地上休息,没有严阵以待的架式,从颜硕他们站的山坡上远远看去,却能将他们尽收眼底,整个阵势如一只展翅穿云的大鸟。
“这就是雁翎阵?”颜硕问。
张良看了看说道:“正是,此阵中军厚实,善于当中突破敌阵,而两翼稍薄,可互为救营,或是干扰敌阵,或掩护中军。这要是双方兵力差距不大,我半点都不担心。可是贼多了数倍的话,这只雁可就太小了。
相对于万人敌对方,简直就是雄鹰对上雁,只希望韩豹,张彪两支埋伏的奇军速度够快,一但接战,千万不要让鹰扑得太近了。”
“那你这军师怎么还在这,让她换个阵法啊。”
张良摇头道:“对方只是一伙强贼,她这样的布阵也没错。更何况,战阵之上,最忌讳战令改来改去,她既然已经布下了这个阵势,我相信她是有把握的。”
颜硕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战令改来改去,对军心,士气都会有极大影响。只是,穆英前面只有黑狼的两千人,如果真如张良所说,万敌直接扑向穆英,那她确实危险,颜硕选择相信张良,不能改就加强防范。
“韩特!”颜硕叫过一直挡在他前面的韩特:“穆将军此战布阵,只考虑了最大限度围歼敌人,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这可不行。”
“掌门!”韩特回头:“有何吩咐我做的?”
颜硕看着韩特说道:“穆将军如此布阵确实能获取最大胜利,但她自己的安危谁来负责,她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我虽出兵前说过,不干预穆将军的指挥,但现在情况紧急,你让洪开,周猛,伍根,林阳,他们四人,赶往穆将军身边,一定要保证穆将军的安全。
还有,再告诉穆将军,能围歼就围歼不能围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收拾他们的。让她不要露面,也不要打帅旗。”
颜硕能想到的,就是以防万一,派出四位墨侠,前后左右围住穆英,最大限度保障她的安全。
或许是错觉,颜硕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从穆英下令出发后,他就感觉特别明显。
颜硕他们得到情报的时候,贼人离广陵还有一百多里。然后,这边招集人马,从七十多里的铁矿上出兵疾驰而来,这中间耽搁了不少时间。
可是,直到此时,都还一个贼军的人影都没看到。颜硕忍不住问张良:“什么情况,我们耽搁了那么久,也走了七十多里路赶来了,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张良笑道:“不都说是贼军了么,他们速度本来就没有我们的人快,我们的士兵每天训练第一项就是负重跑十里的。
而且,我们不家每个月一次长途奔袭五十里的专项训练,别说是乱哄哄的贼军,就是秦军精税,单比速度,也比不上我们士兵的脚程。而且万一途中遇上几个村庄,再进去烧抢一番,肯定来得慢,不着急,耐心等。
只要穆英不动,就说明哨骑的情报没变,贼军肯定还是要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要么我们往北压进,让他们少祸害点百姓?”
“不可!”张良直接否定了颜硕,说道:“其一,穆将军的四路人马已经派出,并已经就位,再动不易。其二,我们不能离开广陵城,因为我们还要打给袁郡守看,此事关乎我等能否站稳脚根的关键,万不能因小失大。”
颜硕不满:“可是越靠近广陵,周边的村庄越多,他们要是一路烧杀着过来……”
“放心,贼也是人,是人都怕死,他们不会蠢到以为广陵郡的几千郡兵是摆设。越是靠近城池,他们也越不敢大意,不会分散人马去烧杀村庄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张良笑道:“这伙贼人此前是盘踞不出的,对吧?”
“应该是,不然,早被发现剿灭了。”
“那就是了,他们此刻突然自己跳出来,肯定也是听闻大江以西,陈胜起义,连下数城,都自封为王了。大江以南,项氏随后,也连克数城,打出了复楚口号。
所以,他们以为这城也不难打嘛,不如自己也攻下几城,自己称王。据情报所说,这伙贼人此前应该是藏在洪洋湖,或是高邮湖以北的某个地方。
他们往北是东海郡,那是个大郡,屯兵过万,又是据城而守,他们不敢打,也打不下来。往东是大海,没得打。往西的东城比广陵大不了多少,但是路途远了。万一打不过,跑回老巢很难。
所以,思来想去,他们就把目光盯在了离他们老巢可能两百里左右的广陵了。这应该就是他们这伙贼人的首领的心里所想。所以,结论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来抢烧一通就走小打小闹,他们是想占领广陵的。”
颜硕看了看张良,心中暗想:这家伙,人虽在这里陪着自己,可是心思只怕把整个战局都揣在里面了,他都不急,这仗应该不难打。
唉,人比人不同,花比花不红,同样的情报,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就没法和张良他们比,这或许就是天赋了。
“如此看来,我们的学校也好,军校也罢,其实只是个暖床。”颜硕自顾感叹道:“要孵出什么鸟,主要还是蛋得是什么蛋。如果天生就不是打仗的料,再学习也不行。”
张良转头看了看颜硕:“你说什么……什么蛋?”
颜硕这才回神:“哦,我的意思是说,得到同样的一条情报,你和穆英,李正他们或许都能分析得出许多结论。而我就只知道一伙贼人来犯,该打还是不打,这应该就是天生的,天赋的东西,你们是与生具来就是打仗的料。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军校,可能也培养不出绝顶的人才出来。这就跟孵蛋一,如果蛋本来就是鸡蛋,是无论如何也孵不出老鹰的。”
张良听了笑道:“确实,魏公教我兵法时就说过,百粒种子落下地,壮苗仅有三五根。种子本身好坏是一环,落地的土壤又是一环,生长过程中,风吹雨打又是一环。环环相生,差一环都不可能得一壮苗,择一良师不易,得一良徒更难。
因为既是师者,定是已经名声显于外了,就那么几人,你寻踪找去便是。但是徒则不然,因为根本都没有表现出来,没有任何名气的人,你如何能从千万人中找出他,又如何知道能把他教授成才?
所以,少主操心的事,其实不用操心,因为你如何知道,我们的学员中,就没有几枚雄鹰之卵?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绝上人才,我们每一批学员毕业,至少能培养出几十名你说的那种基层士官,屯长,百将也是重要的,一军之中,如果百将都是好的,那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啊。”
张良还要再说着,颜硕突然惊呼出声。
“快看!”
颜硕指着天边:“那里冒出一条黑线。”
“贼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