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云栈总睡不安稳,脑海中不是小时候那些痛苦的回忆,就是少年为她挡下伤害的背影。而当她想逃离时,又发现其实她根本逃离不了……
云栈挣扎着,想从噩梦中醒来。却如困兽,在噩梦中越陷越深。忽地,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泉水般清澈,却又带着一丝引人沉沦的蛊惑——“冰原,冰原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话音一落,云栈便从睡梦中醒来。额角处全是汗水,整个人如同从水里刚刚捞出来般,软弱无力。羊脂般洁白的手覆在薄纱半掩的胸前,大口大口喘着气。
云栈低头看着胸前若隐若现的春色,将零落的纱衣往上拉了拉。逐掀开身上所盖的丝被,起身走到床边。
还未曾天亮。空中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夜风从外吹来,扬起了云栈鸦黑的发丝,带走了云栈额上的汗水。
云栈伫立窗前,微眯着眼,享受这舒坦的一刻。
半响,当云栈感受到独属于深夜里的冰凉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天边一望无际的夜色。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眼里却冰寒一片。她半敛起了眸,看着自己双手。此刻的她无法仔细的去欣赏自己葱白似的手指。唯一入了云栈眼的,是依旧残留着惨白痕迹的指尖……
云栈眼中照应着明显有过拉扯痕迹的惨白手指。
心中思绪万千。
为什么要去冰原,她不知道。在东碧阁内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这前方的一切都好似一团一团的迷雾。需要她一个一个的去揭开,才方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翌日,云栈醒来,垂眸半靠在床上。
香附抬着水进来,看着半躺在床上闭目沉思的云栈,轻出声道:“姑娘,该起了。家主昨日吩咐我们,今日收拾着装随他一同前往冰原。”
云栈听闻抬头,看向门口的香附,随即又敛下眸子,挡住其中一闪而过的暗光,轻启唇道:“是吗?他何时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放下木盆,伸手浸湿帕子,随即拿出拧干帕子水的香附听后,拧水的动作稍微一顿,随即低头将拧干的帕子双手递给半倚在床上的云栈,低着头道:“昨夜里,姑娘叫奴婢一起跟着去东碧阁。不曾想,姑娘到了东碧阁之后,便晕倒了。家主见此,只好交代完事情后,让奴婢将姑娘背回青芜院。”
云栈用湿帕子洁面,听到香附这番话,朱唇轻启,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交代银朱收拾行李;然后——”云栈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去掌事院将苏桓叫来,说我有事找他。”
云栈说完,香附点点头,抬着木盆转身离开。
云栈略微沉吟了一下,又叫住了将要踏出房门的香附道:“再去将各房管事都给我请到青芜院来。”
说罢,对转过身来对她行礼,听她吩咐的香附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云栈睁眼。伸手进内衫里拿出了临风给她的竹哨。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清脆悠扬的哨声便轻轻响起。
不过片刻,内阁里便有人轻巧落下。虽声响极小,但仍然被云栈听到。随即敛眸,停止了嘴边的哨声。
“去将云府各管事的资料立即给我找来,还有关于冰原的所有资料。”云栈开口吩咐道。随即,内阁内又只剩云栈一人。
云栈起身,走到紫檀雕花木柜前,拉开木柜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衣裙。
一刻钟后,一袭岚紫罗裙的云栈走出了内阁。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檀木镂空雕花几。
看了看屋外蒙蒙亮的天空,云栈皱了皱眉。随即喊道:“银朱。”
银朱闻声而来,依旧是一身绿色衣裙,两个小髻。眉目间透露出一股灵气。
看到正堂内正襟危坐的云栈,银朱先是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向云栈行礼。
云栈见银朱如此周到的礼数,挑了挑眉,随即对着她说道:“我还未用早膳。”
银朱应是,点点头,随即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也许是因为云栈这么久以来的突然召唤,让银朱心中无端产生终于有一席用武之地的感觉。于是步履轻快,行动迅速的去给云栈抬早膳。见此,云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便低头遮眸,将眼底的笑意尽数掩去。看来冷落了银朱这些日子,浮躁的气息去掉了大半。对她也恭敬了许多。果然,她的预测没有错。
银朱为医,虽然她不知道她医术如何,但是云策手下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而银朱不同于香附,香附的心思沉稳,且对她恭敬有加。这种人用起来得心应手,却也不易被她窥到心里所想,是以,她看似虽对香附重用,实则不然。昨夜给她改名,无非就是抱着一番试探之意。看看她的可信度到底有几分罢了。
而银朱,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且身怀医术,一朝被云策派去跟到一个以往被称为废物的主子,难免会心生不忿。而这不忿的根源,除了没有在正主子云策那当差之外,还有一部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实力不够,不足以让她俯首称臣。说白了就是银朱这小傲娇怀了颗中二的心,觉得领导她的人需得聪明过人,身怀绝技。至少比她还强才行。
云栈在短短几日里,不仅将贺齐踢出了帝京,而且还一举拿下了掌家之权。这其中的足智多谋,让一直被她冷落的银朱心生敬佩。再加上以前云栈与现在的她的对比,银朱肯定会自我脑补一下,觉得之前的云栈一直是深藏不露,所以才将计就计般演戏。让人觉得她真的是个废物。其实只是伪装而已。于是,在银朱实力为尊的心里,云栈就成了一个城府极深,老奸巨猾。善于扮猪吃老虎的阴谋家形象。逐渐对她心服口服,到最后的诚服。这几日,她对云栈的态度就是一个证明。云栈笑着摇摇头,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而银朱就是那种人,却也不全是,起码她对她态度有改变是从她真正当上云家掌事开始。才渐渐有了现在这些转变。
云栈如是想着,银朱已将早膳抬了上来。
一碗虾仁粥,一碟酸笋片,一盘脆黄瓜。旁边还泡了一盏茶。用以饭后消食。
云栈笑了笑,称赞一句“有心了”,逐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放下筷子后,云栈用手帕擦了擦嘴,便挥手让银朱下去了。
眼前一阵轻风扑面而过,云栈眯了眯眼,知道是临风来了。
临风怀里抱了一大堆卷册,云栈指了指身侧的桌子,临风便把卷册放到了上面,逐拱手告退。
云栈拿起桌上的卷册,迅速一目十行的阅览着,不过半盏茶时间。桌上所有卷册便已被云栈翻阅完了。
叫来银朱,云栈让她将这些卷册通通搬到她的内阁去。
眼神幽幽的盯着银朱抱了一摞书微微有些迟缓的背影。冰原的资料里说:南渊北上,便是冰原寒地。而去往冰原的路段崎岖不平,山匪众多。山脉阻绝,凶险异常。
而就是在这穷山恶水中,有一天下人都闻名的神奇地域。那就是世代出神医的隐世秘境——雪轻谷。
那是天下医者都渴望一去的药谷之地。就连云栈在梦中见到的鬼毒冥祭都曾是雪轻谷的弟子。可见,这雪轻谷背景之强大。像这种世代出人才到地方,竟会在那穷乡僻壤之中。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不过,更让云栈匪夷所思的是银朱的真实身份。她总觉得银朱身份不简单,从第一次看到她,她就有这种感觉,综合以上所述。
云栈有个猜想,银朱——会不会是雪轻谷的人?
所以,云栈才会眼神幽幽的看着抱着一摞书,看起来很吃力的银朱。
一晃神,银朱已将最后一摞书给搬进了云栈屋内。
云栈眨了眨眼,逐收回目光。半敛着眸子,抬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余光瞄到向正堂走来的人,云栈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走近对她行礼的苏桓。
苏桓抬头看向云栈,逐开口:“云掌事。”
云栈点点头,随即朱唇轻启,说道:“近日,我要离府一趟。估计会有半个多月不在府中。故叫你前来,吩咐你些事情。”
苏桓点点头,继而说道:“还请掌事示意。”
见此,云栈眼中划过一丝满意。随即开口道:“云府内,各房管事手下的事都不用太过操心,而心怀鬼胎者却不得不防。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纵使前东家欲置你于死地,你也不愿得罪前东家。这很好,人贵有自知之明,能不交恶便不交恶。不过,若是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故意闹出一些幺蛾子。你不必留情,毕竟作为我的人,该硬气时就硬气起来。有我在你们身后做后盾,这点事情还是能够造作的。可明白了?”
云栈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话外是说有她在,苏桓做事情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话内却声明在她不在云府的这段时间里,苏桓代替云栈的作用。监督各房管事,什么人捣鬼都给她记下来。待她回来时去找人算账。
意思就是她的半个职权都交到苏桓手里,算是对她这个新增成员的锻炼,也是考验。
苏桓听后,略微震惊的抬头看着云栈,见此。云栈微微一笑,再次朱唇轻启:“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