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鑫走了,来不及让郭小小提离婚的事,也来不及跟他聊聊在山坡下看见的危房。
临走前,郭小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把银行卡交给了姜鑫,让他顺路去给那两三百块钱,取出来。其实顺不顺道,郭小小并不知道,因为她对地理位置,完全懵懂一片,当然她对其他也都不是很擅长。
比如说,就很容易把饭煮在锅里,完全忘记这回事,直到厨房传来一阵阵焦糊味,为此郭小小已然烧坏了两个锅,也幸好这些都是郭小小淘来的便宜货,也不然,郭小小恐怕更会跟自己过不去,就算这样,不知道郭小小一天要在心底责怪自己多少遍,败家!
其实郭小小也想过要强硬的跟姜鑫离婚来着,可当从姜鑫的卡里,取出一张张毛爷爷时,心头不由得一软,姜鑫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吗?难道自己为了兑现自己的金口玉言,非得弄个家破人亡不成!?郭小小承认自己只是个小女子,算不上什么君子,所以…“呸呸”得过且过吧!
小涛的学校就在附近,而卖菜的市场也离得不远,有时郭小小也会从网上淘一些东西,所以郭小小便真的算的上是足不出户了,万一有一天出门,万一变化太大的话,郭小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迷路。
这样的日子本来相安无事,平淡而又平凡,波澜不惊,还该怎么说呢?郭小小躺在床上,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今天是星期六,小涛不用上学,索性我们娘三个就睡个天昏地暗,想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起来吧!虽然肚子有点饿!
不知道怎样,今天外面好像十分的热闹,当然不是说平时不热闹,是今天格外的热闹。
本来正准备去见周公的郭小小,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侧耳细听。
片刻后,郭小小蹑手蹑脚的下了楼,她得抓紧回去,孩子虽然还没醒,却也不能耽搁的时间太久。
从楼上到楼下,距离肯定不算远,也肯定费时不多,但郭小小心急如焚。
一下楼梯,便冲了出去,左右看了看,除了楼栋下面有阳光的地方,坐了几名中年妇人,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阿姨!刚刚买肉的是不是来过?”郭小小咬了咬嘴唇,向一位中年女人问道。
“你睡糊涂了吧!这哪有卖肉的?卖肉的都在市场摊位上卖!”女人迎着阳光的脸,似笑非笑,带着看笑话的笑意。
“哦!这样啊!”郭小小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
“刚有收破烂的来过!你卖什么东西?”另一名妇人,连忙搭话,双眼睁了又睁,让原本便不小的双眼皮,显得更加精神。
“我不卖什么东西!我以为有卖肉的,今天我家老公回来,我想买一点,炖给他吃!”郭小小说着便钻进电梯,按下了数字键。
“神经病吧!什么卖肉的?耳朵有毛病!”郭小小刚进电梯,便听见那妇人的讥骂声,郭小小没再说话,抿嘴笑了笑,心底却是一阵发闷。
房间里,小婴儿的哭声透过防盗门,直接传到了楼梯间,郭小小快步上前,刚掏出钥匙,楼下却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卖声。
“卖菜!卖菜!便宜喽!下来买菜!”
“卖菜的!你卖菜不一定有人买,你卖早饭恐怕会有人买呦!”不知那个妇人开口搭话。
“说什么话!这一片住的大多是带孩子的,我这是送货上门?卖早饭!谁现在还没吃早饭呀!?”
“哈哈哈…”楼下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郭小小暗咬牙齿,打开房门,进门便把门关上,心头一沉,快步往卧室里走去。
小涛坐在床头,哭丧着脸,正拉着被子,把小宝往里盖,自己一双眼睛也蓄满了泪水。
郭小小连忙走了过去,皱着眉头,一把推开小涛的小手:“你干什么!?为什么把妹妹闷到里面!?”
小涛被郭小小一吼,泪水快速滑落下来,郭小小猛的掀开被子,刚想把小宝抱起来,却发现小宝的小包被散开了,一双小脚,正在外面不停的踢腾,郭小小看了眼正在哭泣的小涛,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妹妹把被子踢开了是不是?”说着伸手摸了摸小涛的头:“对不起,阿姨错怪你了!你看妹妹还小,这被子不能盖到妹妹得鼻子上,知道了吗?会很不舒服的!好了!不哭了!等一下阿姨带你们出去玩!这被子也该收起来了!”说着一声长叹,先把小宝的包被彻底解开,检查了一下,这才往卫生间走去,一时又不放心,冲小涛喊到:“小涛!你看着点妹妹!看着她别从床上滚下来了!”想了想,又快步走了回来,给小宝身体外面放了个大枕头,这才放心的去卫生间,取洗漱的盆具。
姜鑫今天是回来不错,可那也要到晚上了,所以郭小小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转转,一来实在呆不下去,二来,胸口闷的实在不舒服。
等母子三人从楼上下来时,已经快到正午十分,从家里带了一大包,吃的用的,郭小小有心中午不回来,也省的做饭麻烦。
一到外面,郭小小才感受到阳光的炙热,连脱了两件衣服,就连小宝也解开了外面的包被,直接穿着保暖套,背在郭小小身后,又扯去小涛的外衣,野外的风一吹,浑身凉爽,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还是那条乡路,油菜花已经开罢,青油油的长荚,坠得整株油菜弯下了腰,在微风的吹拂下,形成层层波浪。
电瓶车充满了电,马力实足,郭小小暗自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今日才能走这么远的路程。
站在前面的小涛,突然身子一歪,便往一旁倒了下去,郭小小吓了一跳,双手齐下,捏下刹车闸,小涛的半个身子已经吊在车下,被吓得发愣,郭小小双脚撑住车子,把小涛拉了上来,小涛瘪了瘪嘴,刚要哭出声,车子却猛的往前冲去,随着一声闷响,两个孩子同时哭了起来,郭小小倒在地上,看了眼插着钥匙的电门,后悔自己的大意,艰难的抚起车子,挪到小路上,这才弯腰把小涛从地里抱了上来。
拍了拍小涛一身的泥土,又把身后的小宝,解下来,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抚,心中暗自庆幸,这里幸好是乡间的小路,幸好摔在了田里。
郭小小皱了皱眉头,看着已经升到正空的太阳,不由得打量着哭个不停的小涛:“小涛怎么了?你哭什么?”
“疼!疼!手疼!”小涛哭着,把右手举了起来。
郭小小一惊,连忙把小涛的手抓过来,仔细检查,左右上下活动了一下,突然把手背上发现一道伤口,用手指了指:“是这疼吗?”
“是!疼!疼!”小涛不住的掉着眼泪,郭小小无法,从包里掏出纸巾,仔细的擦拭伤口周围。见小涛颤抖着小手,一副随时准备从郭小小手上逃脱的架势,郭小小心有不忍,看了看伤口:“怎么办?上面好像沾土了,不弄干净会发炎的!”郭小小抬眼看了看小涛,手上一松,小涛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好了!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郭小小见了没法,站起身来,看着还抱着奶瓶的小宝,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了,往土路上一坐,在地上放了个购物袋拍了拍:“小涛坐过来吧!”
可能因为刚刚抱着孩子蹲的时间太久,郭小小的双腿一阵发麻,此时一改变姿势,血液一流通,更是难受几分,在腿上连续捶了几下。
见小涛小心的坐了过来,自己正用小手,试探着清理伤口,郭小小看了看路面那段断裂的树枝,还是不由得责怪道:“站在车上不能乱动的知道吗?刚才多危险呀!万一伤的更重就麻烦了!”
小涛委屈的抬眼看了看郭小小:“我没动!”
郭小小看着小涛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伸手递过去一瓶牛奶:“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没有动!来!喝点牛奶吧!”
小涛接过牛奶,乖巧的放到嘴边,郭小小心痛的往食品袋里看了一眼:“本来打算找地方野餐的,现在好了,就在这地方吃吧!”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不知不觉间把郭小小晒得一脸汗水:“还是算了吧!再走一截,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说着站起身来,看着眯着双眼的小宝,把奶瓶轻轻的拿了下来,往身后摸了一把,随即在腿上给孩子套上背背带,重新背到身上,拉起坐在地上的小涛,想了想:“要不你坐后面好不好,只是你不能睡觉知道吗?睡觉会掉下去的!”
小涛点了点头,郭小小把身后的小宝重新解下来,背到身上,把带子放长一点,省的挡住视线,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母子三人才又重新上路。
想起上次看见那三间危房的地方,离这里已经不远,而且桃树旁边有一条旱塘,有遮阴的地方。郭小小临时决定过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过午餐再走。
骑着车子刚转过山脚,郭小小猛然间觉得眼前阔然开朗,仔细一看,方才发现原来那一大片的荒草地,已经被人精心修整,面积不小,足有三四亩地,此时荒草除尽,一眼便能看见,原先那处房屋。
正房显然已经基本修缮完毕,还做了加固,只是在一旁的两间小房子被推到,正在进行着什么大工程。
沙石、砖块码放的整整齐齐,混合水泥的搅拌机,放在房子正前方,一根电线杆竖在不远处的农田里,一直延伸到几百米开外,另一根电线杆处。
有妇人站在门前,看着郭小小母子三人由远及近,待到三人走到近前,突然开口问道:“这大中午的,把孩子弄到这地方干什么!?再到前面就没路了!”
“哦!没事!我带孩子出来玩呢!”郭小小说着下了车,那女人说的是实话,前面是已经没路了,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两颗桃树,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倒是那个泥塘,像是被人特意挖掘过,只是在远处也很难看个真切。
“别往前走了,前面全是灌木丛!”妇人说着便往屋里走去,郭小小连忙叫住妇人:“大姐你怎么搬到这地方住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住这里不害怕呀?!”
“你看这不是,盖厂呢!这边林子,种上果树,不是我一个人,我老汉也来了!”妇人说着指了指屋里。
“哦!”郭小小点了点头,调转车头,把车子慢慢推上小路,心里一阵沉闷,随即骑上车子,往回走去。
“阿姨!我们不下来吃东西了?”小涛在身后拉了拉郭小小的后襟。
“不了!回去吧!”郭小小一声长叹,说着又扭过头来,冲小涛道:“小涛你饿了吗?”
“饿了!”孩子抱着郭小小的后腰,使劲的点了点头。
郭小小一声长叹,从车子下来:“来!下来吧!阿姨给你拿点东西吃,顺便把你妹妹的尿裤换一下!”说着把车子停到一旁,把小宝从身上解了下来,随手又给小涛递了一袋虾条。
刚坐到路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郭小小抓过手机一看,是宋艳丽打过来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滑开接听键。
“喂!妈!”
“你去哪了?”宋艳丽开门见山。
“没去哪!就是带孩子出来玩玩!”郭小小说着从包里拉出尿裤。
“回来!回来吃饭!你爸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菜!”
“妈!我都多大了!没什么爱吃的,什么都不想吃!”郭小小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杂草。
宋艳丽咋了咋舌:“你这孩子!怎么了?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吗?今天你爸做的挺成功的,快回来!啊!爸爸妈妈等你吃饭!”
郭小小低头,单手在地上拔了拔草:“不吃!真的!我什么都不想吃!妈!你别费心!我现在饿了有饭吃就行!”
“那也得吃饭!快回来!啊!说好了!我跟你爸等你!”说着不等郭小小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郭小小抿了抿嘴唇,强忍住心底的悲伤,抬眼看了下小涛,不想孩子正用那双纯净的眼睛观察着自己,郭小小马上露出一丝笑意:“怎么了?小涛!看阿姨干什么?”
“阿姨好像很难过!”这话用孩子稚嫩的语音说出来,让郭小小心头一颤。
“阿姨是不喜欢住在那房子里的人吗?”小涛继续问道。
“不是!人家都挺好的,所有人都挺好,就是…就是阿姨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一样,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郭小小说着抬手摸了摸郭小小的头,不由得“噗呲”一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个孩子!你看这山野之间,哪怕再破的房子,它也有主!可我的地方在哪呢?哪里又属于我呢?!”郭小小说着咬了咬嘴唇,正准备站起来,却被一双小手拉住:“小涛知道!”
“嗯?”郭小小好奇的俯下身来:“小涛知道什么?”
“有爸爸的地方,就是阿姨的地方!”小涛认真的说道。
郭小小听了不由得摇头一笑,是吗?有姜鑫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地方吗?好像不是!姜鑫的家不属于她郭小小,郭小小自己的家,也不属于郭小小,那么郭小小属于哪呢?好像活了这三十几年,郭小小都还没有搞明白!可郭小小不服气,也不认输!抬头看了看天空,若是这世间,真的有公道!那么让郭小小看看神的意志吧!!
走出小路时,郭小小突然变得无比的坚定。无论未来的路怎样,郭小小都会风雨兼程,一直走下去。
站在路口,郭小小回身看向那山涧下的房屋,因为树木的阻挡,视线所及,只余满眼苍翠。想那房子隐在青山绿水之间,生活恐怕也将别有一番滋味。虽然艳羡,但那一切都已经与郭小小无关。
用郭小小私心里去想,山涧里只适合过隐居的生活,想来生活也该十分清苦才是,但在别人眼中,却是经济价值可观,可不是吗?那面积不小的养殖场,还有那被修整的整整齐齐的农田,加上那大张旗鼓的一根根电线杆,这一切都宣示着,这块沉寂的地方,从此开始变得喧闹,因为这里的生机勃勃,生活也会变得红红火火。
突然郭小小便觉得自己很幼稚,到了这个岁数,还在一味的想做生活的逃兵,把最沉重的重负,担在别人身上,这本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回身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郭小小开始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了身边的小生命,还有自己做一番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