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回到了后台，观众席的轰动爆笑犹未停歇。即便是在后台，也能感受到那如同雷动的笑声，掌声，连绵不断，经久不息。
像是浪潮一般，席卷着的海水铺天盖地。将他，毫不留情的彻底吞没。
“小丑先生，表演的很棒啊，这样热烈的掌声真的没听到过几次。”后台的工作人员笑着，由衷的鼓着掌，“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我家女儿来看小丑先生的表演。她一定会被小丑先生的表演逗笑的。”
过道昏暗的灯光下，小丑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是吗？”低沉沙哑，和舞台上给人带去欢笑的滑稽可笑的小丑形象完全不符的声音慢慢的响着：“那真是，太好了……”
微透着些疲惫的声音渐渐远去，小丑回到了属于他的那间化妆室。
化妆室空无一人，也是，这是他要求过的。不会有人敢闯进来打扰他。这样，最好。
在化妆台前坐下，他看着映在镜子上的自己的脸。
确实是很滑稽，很搞笑，不是吗？他这样对着自己说道，只是，微微勾动的嘴角，为什么看不出一点笑意？这样很滑稽，很搞笑啊！
看着镜子里那个勾着嘴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的人，他忽的一阵烦躁，将化妆台上的物件一并扫落了下去。
瓶瓶罐罐齐齐摔落在地上，像是一首欢快的协奏曲的最终华彩。
小丑抓着头发，低下头，慢慢埋在桌子上。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了来。
伏在化妆台前的身影动了动，他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敢来打扰他，他也不想去理会。
只是，门外的人很锲而不舍的在继续敲着。
“咚咚咚，咚咚咚！”
携着一股怒火冲到门边，一把拉开门，怒火便喷涌而出，“你难道不知道！”
戛然而止，无论是宣泄而出的怒火亦或近乎斥骂的吼声，生生的停住。
门外前站着的，是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打扮的有如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
而此刻，小女孩一双水灵剔透的大眼睛有些畏缩的垂着，似是被他吓到了。
“喂，只不过敲下门，干嘛这样吼？吓到我家小姐了！”旁边传来声音，小丑抬起头才留意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有些不满的瞪着他：“不想被打扰，就在门上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啊！乱吼什么！”
另一个人同样脸色阴沉，看向他的眼神隐隐约约散发着冷意。
“对，对不起，”他忙低下头，“我只是……吓到小姑娘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小丑低着头，不住的在道歉。他真的，不是故意发火，不是故意吓小姑娘的。他是给人们带去欢乐的小丑，他也只想给人们带去欢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怒火洒在无辜的人身上，让小姑娘害怕。不是的，他不想这样的。
“小丑叔叔，”小小的声音响起来，“曦曦没有被吓到。小丑叔叔不用道歉，曦曦才不是动不动就哭的没用小孩。”
小丑抬起头，对着那双纯净的眸子，他微微一怔，习惯性的想要做出一个滑稽的笑容来。只是，勾动的嘴角裂着口子，缺掉的牙齿露着空隙，脸上的妆容糊的一团糟，和着干掉的血迹让那张本滑稽可笑的脸变得有些可怕。
小人儿下意识的一抖，一手搂紧了歪眼小兔子另一只手去牵楚希城的大手。当那抹温暖从手心传过来，本有些恐惧的她也安定下来。
“小丑叔叔，”她仰着小脸，看着小丑担忧道，“一定很痛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痛，痛的想哭。”
“想哭就哭出来吧。赵奶奶虽然教过曦曦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不过也告诉过曦曦。当真的想要哭的时候，就要大声的哭出来。哭出来之后，就会好很多的喔。”
习惯性的笑容僵在嘴角，小丑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原来，她看出来了吗？
看出那不是表演，不是故意摔下去，假装摔得很惨，夸张的扭曲着表情来逗人们笑的吗？她看出来，那是真的摔得很惨很痛，痛到表情扭曲吗？
她是，特意来安慰自己的吗？
“楚曦曦，让叶仟帮他看看伤吧。”楚希城道。
“对哦，小丑叔叔摔得那么重，要赶快好好处理一下，”小人儿点着小脑袋，“小丑叔叔你放心，小叶子在处理外伤上很厉害的！”
叶仟白了煞有其事的介绍着他的小人儿一眼，这一对父女，在介绍他的时候真是出奇的表达一致。
“谢，谢谢。”小丑诚惶诚恐的不住点着头。
“难道你要我在门口给你包扎吗？”叶仟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害他被楚大少拖了来。表演杂技的小姐姐明明身材超好的！
小丑才反应过来，忙侧身邀几人进去。
“嚯，蛮暴躁的嘛。”叶仟挺有兴致的瞧着洒了一地的花花绿绿，说道。
小丑脸上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极了。
叶仟将医药箱从肩上取下放在被清理干净的化妆台上，道：“坐那儿吧，你倒是还把地方给腾出来了，倒是免了我麻烦。”
小丑讪讪的坐下，眼睛偷偷瞄着一旁牵着楚希城手的小人儿。
“放心，对于处理外伤来说，就算是专业的大医院我也不遑多让。啊，这样一讲好像自己不是专业的一样。”叶仟嘴里嘀咕着，将医药箱打开来。
毕竟是中西双修的外伤小能手，小丑的伤很快便被叶仟处理完。
“脸上的摔伤算是差不多了，这几天只要注意不要吃些太过辛辣的东西就好。等过几天去医院换次药基本上就能好了。”叶仟收了箱子，“不过，你掉的那几颗牙我就没办法了。那是内科的事，哪天有空去医院补牙就行了。”
叶执事并没有发现在潜移默化之下他自己也把自己当做外科大夫了。
“谢谢，谢谢你们。”小丑连连道谢，漏着风的牙齿看上去有些可笑。
叶执事功成身退，他有意无意的瞟了眼楚大少。能快点走么，他还赶着去看杂技小姐姐呢！
“小丑叔叔，”小人儿递过来一张纸，“可以帮曦曦签个名吗？”
小丑受宠若惊的接过那张纸，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要过签名。
“曦曦觉得，能给大家带去欢乐的小丑叔叔好厉害！”小人儿说道。
小丑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个笑得很开心的小丑。
“谢谢小丑叔叔！”接过那张纸，小人儿弯着眼睛甜甜的说道。
看着有若小天使一般的笑容，小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小丑叔叔再见！”小人儿牵着楚希城的手，蹦蹦跳跳到门边，又回过头冲小丑一笑：“小丑叔叔的表演，真的很有趣，让曦曦忍不住笑不停呢！”
望着活力十足的小人儿离开，小丑张了张嘴，小声的说了声再见。
他回过头，镜子里的人正咧着嘴。
现在，他能开心的笑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