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队的小野峰再也没有回来,孤单路上一直在前行的妇女依然拉着板车,
慢慢的她走到了废品站门口,那是一个特别大的一个院子,围墙不算太高,每隔一段都能看见围墙上有新补的痕迹,很明显,若是再往西看去心里应该会变的宽阔些,那是无边的戈壁滩,远远望去却也往不到尽头,也不知它与大海又有什么关联。
两声低沉的狗叫声,让妇女脚步停了下来,却是看见废品站门口边,一只凶悍大狼狗趴在一个老头脚边,昂着自己硕大头颅,警觉查看着妇女是否有进一步的意图,
这老头是废品站老板的父亲,他坐在军用马扎上挪了挪自己脚,轻轻踢了两下狗肚子,狼狗扫兴摆了一下头,领会到了主人意思放松了警惕,眼皮慢慢搭拉了一半,瞬间变懒散了起来,
老头站起身隔着七八米喊道“丫头没事、快进去吧”
那位妇女应了一声,赶紧拉着板车往里走,老头见妇女走动了脚才回到马扎边坐下,
距离着门口越来越近,能看见门口上立着一块匾,不过在材质上看着很是简单,匾就是个最普通木板上面写着“废品站”三个大字,
仰头看去“废品站”三个字看着有点问题,看字的宽窄应该是用毛刷写下的,从字体和墨色上看,写匾之人性子应是淡雅的,
如果哪位懂字的文人来看这三个字,应能看出写匾人写“废”字时,笔画里流露出的拘谨,
“品”字里过渡为的平静,
“站”这个字墨色却最淡和前两个字,有着很明显的浓淡之分,不知是写匾人忘了添墨还是故意为之,
说不定那写下“站”字时,可能有伤心事或是真忘了也说不定的,既能忘了,那心里的苦涩能有多苦呢?
写匾人是废品站的老板,叫张林,是一个忧郁男人,他脸上好像一直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看不懂的那种。
很有意思的是,张林在这个城市很有名气,可以说大到市长、小到记事的学生都知道他这人,熟知缘由是他和一个女人简单的故事。
故事是发生在多年前,张林是当地中学一名新进校的语文老师,那年张老师二十三岁,是一个释放梦想的年纪,
他清秀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小片眼睛,人天生也生的白净,气质清淡,那是天生的好相貌,惹得学校里单身女老师各个心生涟漪,
必然单身男老师们背地里,总讥讽张林是个死小白脸,气不过时心里总抱怨“有本事你一个人霸占个全乎了,谁信啊!”多少会有个别人带着气想过。
张老师在教学方面经验的欠缺,让张老师找到了同办公室的文清文老师,向她请教教学上的经验。
而文清是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也很漂亮,她是这中学最漂亮的女老师,再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在她面前也翻不了什么风浪,也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以前不知有多少男人垂涎于她,
不管结婚的没结婚的、街边小青年还是遛弯的老头见了,谁不想多看两眼啊,
可熟悉文清的人知道她没有表面的不爱搭理人,她只是很安静,她和她的名字一样很柔雅,要是能在校园里第一次见到她,如果赶巧她是从你对面而来,一身白色连衣裙,走动时柔软的面料贴合在,若影若现迷人身材上,整齐的发丝,仅是个侧脸就像是闻到了与她不可能的距离,她来临的步伐平稳,却看似很轻柔,她的每一步都拨弄着你的心弦,她快了,你的心也会快,她慢了,你的心会更快,她停了脚,你的心却更乱了!
张林和文清两人,一来二去的接触后,他们相同的书卷气味,像是多年老友或是上辈子的知己,是那么熟悉,
而首先深陷情网的是文老师,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自己情果种下了种子。
其实情果它不应该产生的,它会伤害很多人的,
文老师那一年三十岁,比张林整整大了七岁,况且还成了家,她老公是学校副校长,年纪轻轻就被破格提拔,在学校那是意气风发,她老公野心很大!大到别人都能看到。
在外人看来文清和她老公是让人羡慕的,一个狼子野心、一个温温尔雅,在大家眼里很互补、很合适,
可这两夫妻回到家里却是另一种样子,文清冷漠到,基本不和他的老公史强,有什么言语上的沟通,自他们结婚的当天至今一直都是这样,
其原因是史强年轻时,追求文清使得伎俩不怎么正气,他在文清偶然喝醉的情况下,强行使文清从一个姑娘变成了一个女人,然后无耻的又去向文清父母那里请罪,之后还在暗地里散出他和文清亲密、而又朦胧的流言蜚语,
这种高招文清父母没有扛得住,只是加快了妥协时间而已,时间长了,文清也就和史强组建了家庭,
但史强的粗鲁一直印在文清心里,也许上天是公平的,做了缺德事情总要惩罚给你,惩罚他史强膝下无儿无女。
如果文清没有和张林相识,没有史强的粗鲁或是张林面相和气质任何查了一点,文清心里也许不会起涟漪,也不会有之后的事发生,平淡慢慢的老去,给所有人留下一代美女留给他们的,喜欢看到的冷艳、没有瑕疵的背影。
可随着张林和文清长时间接触,周围同事慢慢察觉到了文清和张林之间,那朦胧的爱意,
其实两人自己行为言语和眼神上都做了隐藏,
只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最好的演员都有失误时候,你又拿不到平日里相遇的剧本,
文清这种背着自己老公**小白脸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史副校长耳中,史强那种跋扈性格,是不可能容得下张林的,他又设计陷害张林,使得张林狼狈样离开了学校,然后就干了捡废品这活。
张林的走,文清很清楚是自己丈夫所为,自己也只能憋在心里,可越是见不到张林,自己就越是想念,
自己再也不能明目张胆看到他了,以前能在学校走廊里或是学校任何地方,看着他的人,用眼睛捕捉他,来填补想他时的那种思念,
而他走了,只能在办公室里没人时候,坐在他的椅子上感受他所剩无几的气味,碰一下他留有痕迹的教案,
那时每晚午夜的梦里,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哭着梦里的泪和自己的泪,哭不干的泪,因为思他的念不会停。
直到事态发生了转变,文清在课堂上教着她学生们一首宋词时,而她的情果也在课堂之上慢慢成熟开来了,
宋词是晏几道所写的留春令,文清在开课之前和平常并无异样,
一边用粉笔写下留春令词名,一边嘴里向着学生们传出“我们今天来学习,留春令这首宋词”
可黑板上全班学生眼里,娟秀白色粉笔字却不是“留春令”三个字,
而是“留张林”这三个字!,
留张林、留春令、单单一个令字就让文清写下了留张林,这需要多少思念和多少喜欢才能产生的潜意识,
如果没有了世俗、没有了一切,文清的爱是最纯粹的么?让人羡慕。
文清却是在自己笔下的“留春令”中浑然不知,依旧用粉笔写着
“画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云水。手捻红笺寄人书,写无限、伤春事。别浦高楼曾漫倚,对江南千里,”
文清就这么写着,台下学生很安静,他们不知道面对这堂课该怎么办,他们私底下有很多都知道张老师是这么走的,平时也见识过两位老师相互眼神里不对的喜欢,
“啜泣”声音打破了平静,接二连三的啜泣声打断了文清手里的粉笔,
她转过身看向了学生们,却看到班里几个女生看着她默默流着泪,其他学生眼神也怪怪的,文清刚想放下手里的书本询问原因,
后排一个黑壮男生站了起来,手指黑板,声音是有些紧张的说“老师!词的名字”
轻微皱了一下眉,带着疑惑转头看到词名,文清蒙了,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
瞬间她的神经崩塌了,脑子里只剩下了恐慌、逃避,自己连词名都没有擦去,就逃出了教室。
留张林这件事,轰动了全市,没有这件事之前,也只在风言风语上,可文清写了“留张林”捅破了它。
平常的人们,对这种千年一直流传而“美丽”的爱情故事,当然都很上心的,传遍了大街小巷,
“人过三十的文清、文大美女背着自己老公,gouyin刚进学校的小男老师,不要脸的当着自己学生的面写留张林这种东西,想男人想疯了吧,孩子都让这种女人教坏了”这一条是市面上流传最多的,也是他们最爱说的,当然也有骂张林不是东西的人也很多。
自那以后文清一直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敢去任何地方,
也许是旁人漫骂文,清过于伤心了,又或是史副校长的毒打,文清疯了!
文清疯了以后,天天穿着破烂衣服,脖子上挂着一只用红绳,缠死的钢笔,疯疯癫癫满街转着,见人就傻笑,
什么气质、什么不可能的距离、什么乱心弦,一切都没有了,只有一个疯癫的女人。
要是文清运气好,让她碰到了张林,文清则会变的安静,娇羞小女儿家,攥着自己的手指,跟在他身后,不会坑一声气,不会说一句话,就那样小心翼翼的,无论他走到那,文清好像就会走到那,
他们是走到人多的火车站,让多数人用眼神骂着拉板车的张林,可张林不在乎,他不看这多数人,他不撵走跟着他的文清,也不和她说话,就让她静静跟着
也会是走到那和平渠边,文清见他捡着破烂,她也想帮他捡上一些,可疯癫文清怎么也找不到,
聪明的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抱在怀里还是那么小心翼翼,放在他的板车上,然后裸露着上身接着攥着手,站在那等他再前行,
她也许会想“他看见了废品,我找到的,他会很高兴,哈哈,应该摸摸我的头,还有我的头发,”现在早已没了那不可能的距离,张林为她穿好衣服继续走,
应该会是走到红山公园,那里是年轻男女恋爱的地方,他们二人从来都没来过,
张林会在公园门口买一根冰棍,放在马路牙子上,再往前走,文清会很开心的拿起白色冰棍咬一大口吃起来,一起吃进嘴里的还有冰棍上的包装纸,时刻关注她的张林会停下板车,跑着留着眼泪撕掉她手里冰棍上的纸,
“甜,哥哥你也吃,甜”文清傻笑着说
可怜文清的情果此时才算成熟,有了和她爱的男人,第一场约会。
文清经过了第一次约会后,天天想着约会的事,无论她老公史强怎样把她锁在家里,她都有办法逃出来,像什么头装门啊!用东西砸!总会有办法的,
她会顶着满脸的血痕,满大街找张林要和他再约会,
可是一个疯子怎么能找得到,聪明的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抢了一个收废品的人,抢了三个酒瓶和一个纸箱,把它们抱在怀里,然后坐在街边等张林来捡,顺便也把她自己捡走,她是最高兴的了,
其实文清是想在路边找几个废品的,但她完全找不到,所以她抢了那个完全没有还手的人手里的废品,
文清在路边一直等着,却见不到张林来捡她,她又想了一个办法,找了一根绳,把三个瓶子捆在一起,纸箱挂着绳子上,拖在地上走,因为她见张林捡废品时,都是在地上捡来的,所以她就把废品也放在了地上,到处走,找张林和等张林来捡她,
她不知道张林住在那,只记得他带自己走过的路,从火车站到和平渠,再到红山公园这段路,
文清就这样顶着血痕,嘴里含着张林第一次约会时,给她买的冰棒棍,用绳子拉着废品招摇般从她爱的第一站火车站出发,到第二站、第三站,来回走着找张林,也是再等他来捡她,
文清这样的举动,史强没有办法了,后来史强从外地叫来了文清父母看守着文清,
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一个阴天旁晚文清跑了,在城市里寻找着张林,夜色之下总会有几个liumang,liumang见是文大美女,又变成了傻子,强行从她的第三站拖到了公园红山上,经过几番撕扯,liumang头子骑在文清身上,两记耳光扇在了她脸上,一把扯下了她脖子上的钢笔,顺手扔到了山下,
文清见钢笔离开了自己,她疯了!发了狂!三个男人都按不住她,文清直接就从红山山顶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在文清落地的时候,她也没能抓住那支钢笔,就像她的情果此时从枝头上落下,也分为了俩体。
三天后张林从开明的文清父母那,带回了文清,
张林给她安置在废品站旁,
史副校长则去了外地,重新开始了他新的副校长生活,
文清的死惊动了本市市长,他老人家得知了事情原尾,感动的他要请张林在最好的饭店客满楼,吃一顿饭,
那天一桌子菜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但饭店老板回忆当时市长席间,给张林舔过几次酒,
在结完账时,张林顺手拿走桌上的空酒瓶,市长老人家好奇问他“拿它做什么?”
张林平静回答说“拿去卖钱”
一年后文清的忌日,因为有市长大人照顾,张林的废品做到了最大,别人都管他叫废品大王,忌日那天张林买了当时极为奢华的,三件黄金首饰套装,埋在了文清坟前,
在坟前张林用手抹平了戈壁,轻轻盖好它们,然后淡淡的笑,轻声说了一句“嫁给我吧”
坟前空气和微风随之一顿,戈壁地上不知名的虫子,脖颈间像是有无形的小手在死死掐着,它惊慌挣扎着,感觉支撑不住了,
这里的空气和微风与虫子像是,经不起这种阴阳之间跨界的求婚,也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微风依旧徐徐而来,虫子落荒而逃,
张林慢慢地坐在坟前戈壁地上,给身前两只茶杯倒满了最好的白酒,再端起两只茶杯碰酒,把文清的那一杯洒在了坟前,自己的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张林眯着眼睛看着墓碑说出了求婚后的第一句话,那语气像是多年夫妻后丈夫内心对妻子的牵绊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做过过界的事情,下辈子、下辈子我要先找到你,两天前我找了城西的季神婆给你算了一卦,她老人家说你阴寿很长,叫我放心”
不知要多久的悲伤,才能沉淀出这样语气,那过程像是春夏秋冬,四季的转换,时间教会了最好的,酿成了好酒、好人。
傍晚张林在红山下,文清落地那位置摆下了白宴,请来的人全是全城收废品的命苦人,
那为文清烧去的纸人纸钱不计其数,火焰之高,场面的宽大,就算当地最有钱的富商,断然也不会和他比拟,他的做法太过于夸张了,像是没有量。
文清忌日以后,就很少再能听见有人说“张林是勾别人老婆的混蛋了”大家忘记了张林的不道德,更多开始喜欢他的痴情了。
废品站宽大的院子里,张林的伙计大声吆着“四十二公斤纸壳子”
背着孩子的妇女看着眼前,张林过着称并记在了小本子上,
张林两个伙计搬走了妇女带来的废品,妇女看着算账的张林对比着那谣传的张老师,
那里还能看到清秀?脸上留着松散胡须,穿的衣服也没以前讲究,感觉着他的颓废是压抑着的。
“大姐三块六”妇女接过钱刚要言谢,却又被张林急忙的声音打断了“大姐,你先等一下”
说着转身走向几米外简易草棚,在草棚一个角落翻开了几条麻袋提出了两根腊肠,转身看向妇女微微笑了一下,
自己又加快了脚步走会原来位置,妇女看他的脚迈步很低,像是在土地上滑冰一样,加上有些驼背,很难想象这个老板是以前招人嫌的“死小白了”
“大姐,早上来了个四川老板,我看他车上有腊肠,他就送了我两根,你拿去和英红姐吃吧,尝尝家乡味”
妇女这里,心里是很想收下的,可面上却表现着不好意思要,几下推让,也慢慢收下了。
许是动静太大了,把竹楼里的小家伙吵醒了,呜呜哭声尖尖的诉说着怨气,你们把我吵醒了!张林听到哭声像是来了精神,
阻止了有所动作的妇女“大姐,我来”两步走到她背后在竹楼里捞出了小家伙,
张林抱在自己怀里轻摇着“晓凡你怎么了、奥、奥不哭了、不哭了”结果叫做晓凡的小家伙果真不哭了!还冲着张林带着怨气泪水笑着。
这一幕看在妇女眼里,她诧异的笑出了声音,但很快又停下笑容,觉得有些不礼貌,不好意思的说“张老板没看出来,你还会哄孩子啊”
张林抬头看着妇女,脸上伤疤很难看,有些触目,笑声里的高兴也是转瞬之间,微微低下的头,眼神的闪躲好像是因自己脸上伤疤,自己没有资格这么去笑。
张林没有回答妇女的问题,温热着笑着,轻声的说“大姐,以后别叫我老板了,叫我小张就行”
妇女低着头应了一声,张林也低下了头看着怀里晓凡,冲着他点头,要求着他叫自己叔叔,
几次未果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用自己还算干净的手擦去了晓凡小脸颊上的泪痕放回了竹楼里,顺便也把腊肠用塑料布包起来放了进去,他怕父亲的狼狗出门时为难他们母子,那狗鼻子可不是一般尖。
妇女收拾妥当拉着板车刚走出两步,背后传来了张老板略显阳光的声音
“大姐我们都一样,开心的笑也一样”
这几个字很简单,可听在妇女心里,让她全身一颤,只是很快的停顿,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本能加快了速度,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