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1日中共清城市委在绿菌广场召开了“迎五一大示威和深入开展抗美援朝,保卫世界和平签名动员大会”。会上的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着国歌、志愿军军歌、全世界人民团结紧等革命歌曲。
市高官肖庭玉,市长许宏达,都做了动员报告,常务副市长陈汉杰把一年多清城各界民众积极参加募捐和参军的活动做了回顾和汇报,他召号全市人民要更进步明白唇亡齿寒,户破堂危有的道理,充分认识抗美援朝的重要性,积极参加抗美援朝保卫世界和平的运动。
会上各党派团体、民主人士,工人、学生、市民、机关工作人员都踊跃鉴名、募捐和报名参军。
会后又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话动。
陈路瑶走在游行的队伍里,心情分外激动,仿佛浑身的血都在燃烧。在动员大会上,她不但签了名,捐了款,还积极报名参军。
她从英国剑桥大学留学回国后被安排在省政府规划设计院工作。是个又体面的又舒心的工作,但她一心想上朝鲜前线,当一个最可爱的人。为这她没少和妈妈闹别扭。这次她来个先斩后奏,看妈妈能怎么办?
她哼唱着《志愿军军歌》回到家中。爸爸问:“我女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一定有什么喜事情要告诉我们?”
“爸,妈!我告诉您们个好消息,我报名入朝了!我就要成为最可爱的人了!,您们要为女儿高兴才对!”
“好呀!我女儿终于找到自己应该干的事了,爸爸支持你!”陈汉杰兴奋地说。
“谢谢爸爸,爸爸万岁!”路瑶兴奋地象只小鸟扑向陈汉杰。
“去什么去!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到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吃苦受罪不说,甚至还会······我不同意!”妈妈剑芬生气地说:“再说过些日子就是你和小赵的结婚日子,你走了,让人家怎么办?”
妈妈说的小赵叫赵学义,是位大学生。人不但长得潇洒英俊,还很会办事。年轻有为,不到二十二岁就已是市政府机关的一名副处长了。
“妈,我和小赵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他要是真喜欢我,等过些时候我从朝鲜回来了再办理结婚也不迟,妈,您就让我去吧!我求求您了!”
“不行,说大天我也不同意!这几天你就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哪也不能去!等过几天招兵的事过去了,你好好给我回单位上班去。”说完她推开陈汉杰把门反锁了。
“妈,您开门,您开门呀!”
“不行!你,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再说国家有政策,独生子女是可以不上前线的。这到哪也说过去理!”
“妈!我去那里是在总部机关当翻译员,没什么危险的。您放心让我去吧,我会好好活着回来的。”
“那也不行!枪炮不长眼,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妈怎么办?”
“妈,那么多同志都报名了,放心,没事的。”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会让你去的。”
“爸!您倒是说说妈妈呀,她平时最听你的。”
“剑芬,你看。要不就让孩子·······”
“一边呆着去!女儿就是让你给宠惯坏的,什么都由着她!平常我听你的,今天你说什么也不成!”
············
眼看着就要到出发的日子了,路瑶还被妈妈锁在屋里,不管她怎样恳求,也都没有用。妈妈就是不开门。她心里焦急火气上腾,不吃也不喝,嘴上起了一层泡。
赵学义来了,妈妈让赵学义劝劝路瑶,赵学义走进房门,妈妈又把门锁上了。
两个情人拥抱在一起,半晌谁也没说话,好久好久赵学义才说:“瑶瑶,我想你,我去找你,同志们说好几天都没见到你来上班,我很着急,担心你有什么事或是病了。我茶饭都没味,整整一夜都没睡,焦虑不安地胡思乱想,一大早我就急急赶过来了,现在我们终于见面了,你没事就好。瑶瑶,我爱你,我好想你!”
“我也是。学义我的事妈妈都跟你说了吧,你的意见呢?”
“瑶瑶,咱们就听妈妈的,不去朝鲜了好吗?在哪里干都是革命工作,都能为抗美援朝出力。”
路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跟妈妈一样?亏你还是个年青人,一点爱国心都没有!我去朝鲜前线,事先跟你商量过的,你是同意的。可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你这人怎么这样!既然我们志不同道不合,我们还是分手吧。”
“不是,瑶瑶,你误会我了。好!你不要生气了,我站在你这一边,行了吧。回头我去做妈妈的工作,这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
“太好了,学义。谢谢,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只是我一上朝鲜,我们的婚期又要延期了,我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后悔吧?”
“不会。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会想着你等着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朝鲜前钱要千万注意安全,自个照顾好自个。”
“我会的。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学义,我会想着你的。”
赵学义一把搂过路遥,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门开了,爸妈妈走了进来。两人慌忙分开:“爸,妈······”
“你这脾气,也不知像谁,认准的道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他们都同意你去,我也拗不过,那就去好了!”妈妈生气地说:“去了,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妈……”路瑶撒娇地扑到妈妈怀里说:“妈,我要回来,我想妈妈,想妈妈!”
“算了吧,别拿甜言蜜语搪塞我了。你不把我气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明天你就去报到吧。”
“谢谢妈,谢谢爸,学义,也谢谢你!”路瑶被亲人们围在中间,她感觉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952年11月,艾森豪威尔当选美国总统。这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指挥盟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的将军,刚一上台就一面假和谈,一面秘密策动七个师的兵力,准备在朝鲜北部沿海来个两栖登陆,妄图从中间突破,实施冒险登陆作战。意在攻击中朝军队侧背,而当时朝鲜己有的两条铁路线,都在半岛的两翼,而且离海岸线很近。不仅要受到敌空军的袭扰,而且如果敌人实施登陆作战,敌舰在东西两岸海域用炮舰就可以切断这两条钢铁运输线。
这两条运输线可以说是志愿军和朝鲜军民的生命线,所以为了从根本上改变朝鲜的铁路态势,中朝两国高层决定抢建一条东西向贯通的铁路线,将几条纵贯铁路串接起来,这样不仅能够进一步保障作战物资的供应和作战部队的机动,而且还对朝鲜将来的经济发展也将产生重大影响。从反登陆作战的部署看,就是以三条纵贯干线(京义、平外、南甫)为支撑,以新建的东西横贯线龟殷铁路为靠背,形成五个拳头(新义州至宣川、龟城至定州、介川至新安州、顺川至西浦、新成川至三登)向前延伸,从而保证作战胜利。
为此中共中央,中央军军决定,由时任衡阳铁路管理局局长,中南军区铁道兵司令员王维成牵头组建志愿军新建铁路指挥局,负责指挥铁道工程部队,执行战争期间的抢建铁路工作。并决定,除调集原有的四个铁道兵师外,再增调两个师,一定要赶在敌人前面建好铁路,以应对反登陆作的准备。
程刚的部队也被增调到这支抢建铁路的大军中,1952年底,他带着他的部队同其它5个师以及3000名铁路员工,组成的抢建大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开进了朝鲜战场。
为了解决工程技术人员短缺的难题,彭总和志愿军总部决定将在志愿军总部工作的陈路瑶和其他六名同志一起调往志愿军新建铁路指挥局充实指挥局的技术力量。
路瑶被分配在测绘队任副总工程师。由干各抢建部队提前开进,急等着图纸施工,指挥局只得边勘测设计边施工,路瑶带着三个测绘队马不停蹄,昼夜不停地工作,饿了啃一口干馒头,困了在桌前趴一会。白天冒着零下30度的温度在野外搞测量,水平仪冻得失灵,不起作用,他们就在三脚架下挂一个罐头盒做的小炉子,边烤边测量,晚上回来再把数据会总核实,一张一张地画图纸搞设计。就是这样也赶不上施工进度,往往是施工部队的人坐在门口等着要,图纸一画完拿了图纸就往回跑。
经过二十几天的紧张工作,一期工程的设计图已基本完成。路瑶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她伸直腰站起来,用拳头捶捶酸痛的腰,走出防空洞,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外面清爽的空气,天上下起了雪,鹅毛一样的大雪花已把地覆盖的一片洁白。雪飘在她身上脸上,望着这处处银装素裹的群山,她的心情格外舒畅。
这时技术员小王走过来对她说:“陈工,您看这,还有这。”他指着图纸说:“这里地形地貌复杂,且工程艰巨,施工量巨大,很不利于工程的进度,您看是否可以改进一下,从这里到这里,还有这到这里,这样不仅可以避开了几座隧道工程,还可以避兔多处大填大挖的艰巨工程,您看是不是这样更好些?”
“我看你这方案可行,我也这样想过、只是这些路段的第一手资料我们掌握的还不太全面,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现在是上午8点l5分。这样吧,你通知勤务处开一辆车过来,再去三分队找上四名同志,我们现在就去5号区域进行现场勘测,掌握第一手资料。”
“好,我这就去。可是……”小王走了一半停下了,他走过来说:“陈工,您看今天这天气·······要不等两天再说。”
“不能等,过几天真要大雪封山我们什么也干不成,趁这会雪还没下成,我们赶快去勘测,把第一手资料拿到手,回来尽快把新方案设计出来。不然会影响工程进度的。”
“好!我马上去。”小王答应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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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瑶和小王带着四名测量队员,坐着一辆吉普车往山上进发。这时雪也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给大地带来一丝暖意。汽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前行,车轮压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沿途的部队正在施工。在一段施工的现场,程刚正和战士们一起抬运土方,修筑路基。尽管地下冰冻三尺,到处冰天雪地,天上还不时有敌机袭击干扰,但指战员们抱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甩掉皮大衣,有的还脱去了棉衣,光着膀子大干。人人争先恐后,个个奋勇当先,他们硬是用手中的铁镐铁锹,钢钎撬棍,钉钯钢钗向冻土顽石开战,扁担土箕子一起上,刨的刨,挖的挖,挑的挑,揭开冻土层你追我赶地取土填筑路基。
程刚正在一个高坡上挥汗如雨地用洋镐刨着冻土,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上身只穿一件衬衫,袖子挽得高高的。停了停他直起身,对身边的战士大声喊道:“同志们,加油干呐!宁肯瘦下五十斤,拼命拿下新建线,我们要发扬连续作战,不怕牺牲精神,用我们的实际行动,彻底粉碎美帝国主义的二次登陆,把美国佬赶回老家去!”
远空传来敌机的轰鸣声,敌机又开始轰炸了,一共有五架飞机朝这边冲来,程刚开始指挥战士们隐蔽,战士们扔下手中的工具,纷份找地方隐蔽好,举起手中的枪对准空中扫射,外围的高射炮阵地也向敌机猛烈开炮,敌机在空中盘旋着,将颗颗重磅炸弹投向大地。
“那是哪单位的车?停下,快停下!快隐蔽!隐蔽——”程刚发现了路瑶坐得那辆军用吉普车,正朝这边开过来,它的周围还不时有炸弹落下来爆炸。他一面大声喊,一面飞快向吉普车的方向冲过去。但已经晚了,在吉普车前一架敌机腑冲下来打下一梭子子弹,然后扔下一颗炸弹飞走了,吉普车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炸弹坑……
程刚和战士们跑过去,只见坐在前排的.司机和技术员小王已经牺牲,车也被炸坏了。好在车后面的路瑶只是被炸弹片划破了前额,其他两名测量队员都好好的。
程刚伸手把路瑶从车里拉出说:“要紧不?同志。”
“没事,只受些轻伤。”
“你们不要命了!好家伙!这么多飞机也不知停下来躲一躲,现在好了,车毁人亡!你们是那个单位的?”
“新建铁路指挥局勘测队的,要上5号区域进行勘测工作。程刚哥,您是程刚哥!你也来朝鲜了?”
程刚愣了一下,终于认出了:“路瑶!路瑶妹妹。你不是在省政府工作,怎么也上朝鲜来了?”
“我来朝鲜快一年了,原先在志愿军总部当翻译员,新建铁路指挥局一成立,我就调过来了。现在车也炸坏了,司机同志也牺牲了,这可怎么办呢?”
“没事,我这有司机,有车。保管误不了你的事。许连长——”
“到!师长,你找我?”许连长跑步来到程刚面前。
“许连长,这是铁路勘测队的陈同志,要到5号区域去勘侧,你找辆车,再带上五名战士护送他们过去。一路上要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师长。”
汽车开过来了,由许连长开着,路瑶和两名测量员和另外还一有五名战士,一起上了车。
许连长一路上很少说话,路瑶问一句他说一句,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从谈话中得知他叫许建坤,老家也在清城,家往清城东的清河县的田家洼,有个弟弟,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跟人家跑了。他当兵已有八年了。他长得很魁梧,个子有一米八七以上,很黑。是个当兵的好材料。他对女人相当不敏感,从不回头正眼看她一眼,也不多说一句话,而且很拘谨,脸憋得通红,这么冷的天他还不时擦着汗。好象他身边坐的不是女人,而是只大老虎似的。路瑶心想,怪不得他媳妇跟人家跑了,不跑才怪呢?
很快到了目的地,再往前已没了路,只好把车停在路边,留下两名战士看车,许连长和另外三名战士跟随路瑶他们进了山。
路瑶他们在冰天雪地中展开了测绘工作。路瑶一一核对着图纸和测量数据,不断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经过四个小时的测量,终于完成了勘测工作。这时已是下午4点多了,他们找到一块空地当宿营地,把测量工具和资料整理装好,然后坐在雪地上,一口饼干,一口雪地进行了简单进餐。
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是从停车的地方传来的,许连长吩咐路瑶和两名测量员原地不动。自己带着身边的三名战士向响枪的地方冲过去,等他们冲到停车的地方已经晚了,守车两名战士已经牺牲,在车周围围着十二个美军特种空降兵,许连长和三名战士和十二名敌人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的激烈战斗。一场激战过后,虽说消灭了那十二名美国特种兵,但许连长他们也伤亡残重,身边的三名战士又牺性了两名,他自已也身中两弹。现在他身边就剩下他和战士小李了。这时宿营地那边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他和小李急忙往宿营地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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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小时后,路边枪声停了,路瑶正准备站起身走,突然,一排子弹打来,身边的两名测量员中弹倒在地上,她忙伏下身,发现不远的树丛里发现了两名美军特种兵,再往身后看又发现了三名特种兵,子弹一梭子一梭子地向她们袭来,路瑶和两名测量员举起手枪奋力还击,不大一会,身边那两名测量员已经牺牲了,现在只剩下路瑶一人,而且还是个女的。
敌人停止了射击,用中文喊:“志愿军的女同志,投降吧!我们也优待俘虏!”敌人狞笑着朝路瑶走来,路瑶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正要开枪,突然在敌人背后响起了枪声,五个特种兵纷纷倒在地上,许连长和战士小李出现在她面前,她朝许连长跑去,一个负伤美国特种兵趴在地上,枪口对准了她·······
“女同志……”小战士冲上去,用身子挡住了飞射过来的子弹,小战士中弹倒在她怀里,许连长对准那个受伤的特种兵就是一梭子子弹·····
“小李,小李子!”许连长踉跄地到小李身边,给他处理伤口,小李握住许连长的手说:“连长,我,我冷······冷······”然后又把头转向路瑶说:“女同志,你好漂亮,好可爱。你能做我姐······姐,做我姐姐·······好吗,姐······抱,抱紧我,抱······我想······妈妈,想家。我要,要回······家,回······”
“小弟弟,小弟弟!”路瑶撕心裂肺地哭着,她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她紧紧地抱着小战士:“小弟弟,我答应,答应做你姐姐,你醒醒,醒醒呀!”
小战士紧闭着双眼,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嘴角微微上翘,象是在微笑中睡去了,许连长告诉路瑶,小战士今年才十六岁,参军还不到一年,由于还不到参军年令,是他软缠硬泡才当兵的,是他的通信员。十六岁正是开花的年龄,路瑶望着一脸稚气的小战士,泪水模糊了双眼。
许连长把小战士放平,和路瑶一起用雪把小战士掩埋好,做好标记。他想站起身,但怎么也站不起来了,路瑶忙过去搀扶他:“许连长,你负伤了!”一颗子弹打在肚子上,另一颗子弹打在右大腿上,血染红了棉袄棉裤,路瑶用绷带给他捆扎好伤口,然后把他架起背在身上,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她用瘦弱的身子背着这位一米八七的大汉往山外走,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雪又下起来了,而且越下越大,地上的雪已埋过脚踝,路瑶使尽全身力气,在高低不平,满是积雪的山路上蹒跚着,爬行着。许连长几次想从路瑶身上下来,都没有成功,因为他失血过多,已近乎处在半昏迷状。
突然,路瑶脚下踩空,两人-起滚落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