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妙妙颇为无奈地揉了揉还未完成的女红作业,她有些不情愿地拿起绣花针来接着绣这块手帕,这绣着绣着,妙妙又停下手,她禁不住感叹,自从自己及笄后便生出了太多让她感到烦恼的事,以至于妙妙总想起她尚在幼年的生活,她那时总觉得幼年时期该是她过得最无忧无虑最轻松快活的时候。
然而当她真的回到幼年时,她才猛然记起,幼年时她每日早膳后就要去西院上学,用了午膳,小憩片刻后,她还要去西院接着学舞蹈与各种乐器,这晚膳后,女夫子还给她布置了女红作业,临睡之前她还要摸出她偷偷藏的画本儿,在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翻看上几篇才入睡呢!
想她幼年时,光是学习课程都把时间给占据得满当当的,又哪会过得无忧无虑,又哪有时间让她来玩耍嬉戏呢?也不知那时她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想要回到过去?更不知道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她还真的就回到了过去!
而对于这段光怪陆离的重生事件,妙妙一直都没有生出半分的喜悦之感,她有的只是无尽的烦忧与恐惧!
妙妙记得自己曾在一册画本子中看过,说是有人生前有大功德,又心有遗憾,又或者是一生积德好善却因着遭奸恶之人嫉害之故,而不得善终之人,才会有如此奇缘,能得以带着前世的记忆重回幼时,从而获得幸福美满崭新的人生!
想自己的前世,被娇养在闺阁,就连被贬至那苦寒之地,也是没有吃过半分苦头的!一生至死都是被人疼宠着,那样的一生,又能有什么遗憾呢?至于大功德……妙妙自觉自己定然是没有什么大功德了!
若说积德行善?倒也是做过几件举手之劳的善事,那也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实在算不得一生积德好善呀!
若说遭人嫉害,前世自己是染病去世的,这染病该是与旁人无关的呀,更何况自己向来不善与人交际,与人相处,又一直尽力和善温顺,应该是不大可能会遭人嫉害而不得善终吧!
这样想来,那画本子上所述的缘由自己是连一个都没有占着呢!
妙妙又想这莫不是因着自己阳寿未尽的缘故?老天特让自己重还幼年,再重复一次自己以前的人生,得以让自己避开染病而亡的结局?可是当时所染之病应当是急症,哪是自己能够得了的?
又或者,这只是自己的梦境?再等上一段时日自己就会回到未来?又或者自己终将会去那奈何桥上,喝上一碗孟姑姑的茶,去轮回转世?
妙妙自个儿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忽然觉着这样的想法有点儿傻,她摇摇头,用手拍了拍脸蛋,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现在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接着绣手帕,好快快完成女夫子布置的女红作业,能让自个可以早早地休息。
这次的女红作业,女夫子并没有特意布置图案,说是就绣自己心中所想之物便罢,颜色是妙妙随意选的,她的心思也一直都没有放在刺绣上。
妙妙心不在焉地绣着,她都快绣完了,才发现,自己绣的是两个字,这两个字也是一个人的名字——陆离。
妙妙呆愣地瞧着手帕的那两个字,不禁脸颊微热,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自己怎么就想着陆离那儿去了?
陆离这个人,妙妙是有点印象的,好像是陆温良的表哥,她依稀记得自己与陆离自小是见过几面的,那时陆离该是个粉嫩的小娃儿才对,可现在她脑海中的所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昂藏七尺,器宇轩昂的男子!
妙妙偏偏还知道,那男子就是陆离!
也不知怎么回事,脑海里陆离那轩昂的身影越加地清晰了起来,这下妙妙就更加地不好意思了,她晃了晃头,揉着帕子上的两个字,企图让自己莫在乱想,心里却不禁地又想起了陆离的身影,妙妙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似火烧般,心脏也没来由的跳动得厉害,她粉面羞得通红,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正在揉捏的手帕上的名字,心中突然一惊,她想起这手帕明天还要交给女夫子检查呢!若是就这样交上去的话,只怕夫子会觉着自已是在捡懒呢!
妙妙想,这帕子必定还要再添上些花样才行!
她拿着手帕沉思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一个不错的办法,欢喜地起身去把所有颜色的丝线都找来了,她将这些排放整齐的丝线全部拨乱来,再从其中选出颜色来,待她选好了颜色,便开始接着绣手帕了。
妙妙绣那张帕子花费了许多时间,待她绣完时,天上的那一轮圆月都高高地挂在了上空了!妙妙还没觉着困,她看了眼自己的女红作业,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却也没有马上放下帕子,而是认真地开始检查这帕子有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来。
妙妙那手帕上的图案,绣的不是什么花草树木,也不是鸳鸯戏水,而是一团初时看着有些杂乱的图案,可那图案细细一看,又觉着像是山间里的日出、又像湖面之上的落日,又像春日里百花盛开的姹紫嫣红!看起来是既漂亮又稀罕呢!
而且妙妙选的颜色,很多且又很杂,那些颜色看似被妙妙随意的搭绣在一起,实则妙妙在颜色上的搭配却是下了许多功夫的!有些丝线之中还捻入了金丝银线,从而使那手帕在烛光的照耀之下褶褶生辉,流光溢彩的!
且那名字之上还被她添了些字,这下陆离那两字到不似方才那么打眼了。
那一段话是她前些日子读过的——五彩争胜,流漫陆离,这段话到也与手帕上那斑斓绚丽的颜色相配!
妙妙拿着帕子看了许久,觉着没有错漏了,这才觉着放心了,想着自己明日能安安心心地将这手帕交给夫子了!她便觉着有些困了,妙妙将手帕收好,熄了灯,收拾了一番,便上了床放下幔帐,准备歇下了。
这妙妙才刚上床,困意却莫名的消了一大半,睡不着的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能看见的便只有黑漆漆的幔帐了,妙妙怕黑,就算她现在是在自个儿屋内,还是在自个儿床上,她也觉得害怕,这不,就瞧了瞧这黑漆漆的四周,她就给吓得睡不着了,还闭上了眼,立马伸手将身侧的夜明珠从锦帕底下给摸了出来。
登时,这幔帐内被夜明珠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妙妙缓缓睁开眼,她细细地环顾了四周,幔帐是粉色的,上面还绣着翠绿的随风飘荡地垂柳,那垂柳是喜姐姐给绣上去的,身上盖着的锦被也是粉色的,虽说锦被上面什么也没绣,但两侧串着一排的珠翠流苏,看着简单大方,又不失奢侈。
妙妙记得这锦被还是自个儿缠着母亲做的,原以为母亲会随意绣些花儿的,结果母亲竟这般用心,是以,这锦被妙妙是喜欢极了的!
不过做这锦被时,纪氏最开始是想捡懒,打算连花儿都不绣的,可一想着女儿期待的眼神,觉着挺不好意思,这才费了好些心神在两侧串了珠翠流苏来做装饰的。在她交给林妙妙时,纪氏见着妙妙抱着锦被时那欢喜至极的模样,愣是没敢说那两边的流苏珠翠是她之后加上去的!
妙妙手里握着夜明珠,看着周围的用物都是出自亲人之手的,她便不再害怕了,可她还是觉得睡不着,无聊之际,她一会将夜明珠握得紧紧的,不叫那些光芒露出来,一会又摊开手掌,任由那柔和的光芒填满这幔帐,在她制造的闪光中,妙妙又忍不住地想起了陆离!
她觉得很奇怪,她与陆离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怎么她的脑海里想起的却全是陆离成年后的身姿?那身姿健壮挺拔,全然不是时下女孩子所喜欢的那种风流儒雅的男子的模样。
不过,妙妙现在却觉着只有那样的男子看起来才有气概,能让人觉着安心呢!
也不对!
应当是在她眼里,只有陆离看起来有气概!能让她觉着安心的,也只有陆离呢!想到这儿妙妙忍不住地痴痴一笑。
莫不是自己重生一次是让自己喜欢陆离的?
哎呀!
妙妙顿时将手中的夜明珠握得紧紧的,不教那珠子露出一丝的光芒来!一手扯起锦被,捂住自个儿的脸,一手摸着自己的如同小鹿乱撞的心口来!
这、这,这自己怎么就轻易地说出喜欢二字?自己怎么可以这般不知羞!怎么可以如此轻浮!林妙妙躲在被窝里羞红了脸,忍不住地斥责起自己来!妙妙拍了拍还在拼命跳动的心口,深吸了几口气,待那股悸动平息之后,再将夜明珠放回了身侧,又用锦帕盖着,闭上了眼,准备着入睡了。
可这一闭眼,妙妙又想了许多事。
她想这幔帐是喜姐姐绣的,锦被是母亲做的,那盖夜明珠的锦帕是她的丫鬟元青做给她擦脸用的。妙妙记得刚重生那天,自己还用过这锦帕呢!
可这在前世的记忆里,自己现在是没有独属自己的夜明珠呢!都是到了苦寒之地时,有人送了她一颗夜明珠,她才有了独属自己的一颗夜明珠!
那……现下这夜明珠又是谁的?
莫不是父亲送的?
父亲倒是有两颗,可妙妙记得都放在了父亲与哥哥的书房里了,好方便他们办公和学习,况且她今日还在书房内把玩了那两颗夜明珠呢!
难不成是哥哥送的?
嗯……应该更加不可能了,若是以后的哥哥倒是有那能力,现在的哥哥……妙妙撇了撇嘴,摇了摇头。便是现在哥哥有夜明珠,那首先会送与母亲,而后是喜姐姐,其次才是自己!何况她也偷偷地瞧了母亲与喜姐姐的住处,她们屋内都没有夜明珠。
那这夜明珠到底是谁送的呀?
这个问题妙妙在睡着之前都还在努力地回想着!
只不过可惜的是,妙妙没想多久,就顺手从枕头下摸出了画本子看了起来,她也没看多久就酣然入梦了,只怕是已经沉浸在画本子里那些个奇妙的情节里去了,肯定什么都还没有记起来嘞!
入梦之时,妙妙仿佛是梦见了陆离,他就站立在她面前,她还仰起了头看向了他,只见他满脸绯红,神情扭捏,双手还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盒子,却又故作若无其事地将那盒子递给了她……妙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还是禁不住地笑了,甜蜜蜜地笑了。
她想呀,这梦做得还真像画本子里的情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