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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沉迷角色扮演

田野找到了孙悟空的金箍棒,云端告诉她,那是猴子遗留在人间的神器,有了它,就会变身成齐天大圣。

这根‘金箍棒’两端呈银色,凸出来,中间是一根发白的管子,轻轻敲击,便发出清脆的击碗声。

这是一根别人家废弃的日光灯管,可惜田野见识浅薄,不晓得庐山真面目。

又逢云端再三的强调,小丫头便对这根‘金箍棒’深信不疑。

有了金箍棒,田野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孙大圣。

夕阳还未落山,小姑娘站在磙子上,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床单。

四周的野花、野草、野树都落进夕阳的金色光线里,它们高矮胖瘦码列整齐,从碾场一直绵延至水田埂、再到山那头。

这样的黄昏落日之景,正好适合演一出苍凉的悲剧。

长风从金黄的稻田上刮过来,将田野的‘披风’吹的老高。

她仰着小脸,对着蓝天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再把日光灯管拿在手上转个圈圈,冲云端这个‘小妖精’大声呼喊:“呔!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一旁的云端会快速的跑开,接着坐在野菊花的丛中,盘腿而坐,假装自己在修炼功法。

等到田野跑到他跟前,云端又立刻站起来,得意洋洋的对田野喊道:“哼!我已修炼了无上心法,看你如何斗得过我!”

接下来,便是武戏。

田野与云端你来我往,在他们的脑子里,他们发出的每招每式都带有红色、紫色、蓝色...的特效。

云端一掌拍在田野胸口上,田野立刻往后退上几步,她一面捂着胸腔,一面拿不甘的眼神望着云端,嘴中念念有词:“没想到!我堂堂美猴王,竟然输给了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当田野的小腿触碰到一旁的磙子了,便顺势一倒,在抽搐几下后,露出死不瞑目的目光。

田野‘死’后,会立刻坐起来,然后指挥云端如何继续演下去。

“云端,你现在扮演救我的神仙,朝我做个法术,我就活过来了!”

田野说完,又恢复成‘死掉’的‘孙悟空’,静静地看云端一个人演戏。

云端在空中跳了一下,他看到倒地不起的‘孙悟空’,开始‘哎呀呀’的大叫‘不好’,叫完‘不好’后,在原地转了几圈,开始对准田野发能量光束。

云端脸上的五官凑在了一起,他为了显示自己已经力竭,便假装喘气。当最后一波能量光束发射完成,云端倒在地上,艰难的朝‘孙悟空’爬过去。

他边爬边说:“大圣!醒来吧!我已经不行了!”

云端咽了气,田野立刻爬起来,当她看见‘神仙’的‘尸体’时,开始捶胸顿足。

“神仙,你死的好惨!我孙悟空对不住你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她小手覆盖在云端的眼睛上,将他的眼睛闭合起来,随后一甩身上的‘披风’,开始对天发誓:“哼!妖精,我不除你,枉为大圣!”

这时候,云端赶忙爬起来,又再度演起了妖精。

田野重新站到磙子上头,摆出个威风凛凛的姿势,随即从天而降,只一招,便把‘妖精’打败了。

田野曾经强烈要求,最后这幕结束的戏份可以使用慢动作,因为只有慢动作,才能表现人物内心的痛苦。

云端则告诉田野,他也想当一回孙悟空。

当然,云端这么丧心病狂的想法被田野严厉的驳回了!

这一出戏演完后,田野意犹未尽,她解下系在脖子上的破床单,清风一吹,全身凉飕飕的。

小丫头擦了额头上的汗水,和云端肩并肩的坐在大石头上,一起讨论戏里有哪些不足,演的哪儿不太到位。

两人兴冲冲的讨论着,从夕阳西下,一直到夜幕降临,再到毛翠华出屋门,喊田野回家吃饭。

夜晚的时候,田野抱着她的‘金箍棒’一起睡觉,那根日光灯管被田野的体温捂热,银白的,如同洒了一地的月光。

星期二,田野带着她的‘金箍棒’去学校了。

幼儿班里的小朋友看不上田野的这根‘金箍棒’,朱晴说‘这就是日光灯管’,‘她家要多少有多少’,李大献说‘这根金箍棒跟他的没法比’,‘他的金箍棒永远不会碎’。

其他的小朋友都在看热闹,他们把田野围在中间,一个个‘嘻嘻哈哈’的笑着。

田野看到他们的笑脸便觉得心烦,她‘啊’的大吼一声,拿起手里的日光灯管,便朝这些小朋友的头上敲去。

屋子很小很拥挤,田野这么一胡闹,班级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整整齐齐的课桌被撞的横七竖八,板凳倒在地上、四脚朝天,讲台被挤到了最里侧,地上散落一地的粉笔,全被踩成了齑粉。

金属摩擦地面的尖锐声不绝于耳,小朋友扯着嗓子的嘶吼声更是传的很远。田野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拿着个日光灯管,大口呼吸着、用凶残的目光望着这些同学。

在田野眼中,这些都是妖魔鬼怪,她是孙悟空,身负正义的力量,不可以这么轻易的倒下!

正当田野准备念台词时,她手上忽然一空,小姑娘抬头一望,她的‘金箍棒’正在周华的手里。

周华的表情几乎和田野一样,都可以用凶残来形容!

“你拿灯管子打人是吧!你皮痒是吧!没有打你你就闹了是吧!”

周华一手拎着田野的‘金箍棒’,另一只手一把揪住田野的小辫子,直接将她拽出了教室外。

田野吃痛的紧,两只小手紧紧捂着被揪住的头发,她倒着步子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一声不吭。

周华拽着她从侧柏面前路过,再踩过鹅卵石、来到国旗下,继而穿越过尘土翻天的操场,在全校的众目睽睽之下,将田野带到了校园东南角的垃圾坑前。

从西北方走到东南方,周华带着田野横跨了整个校园。

太阳还未及中天,紫薇花已经半谢,东南角的几棵桂子树隐约喷出不经意的芳香。它们都被困在笔直的、发红的砖墙内,等着哪一天与这所学校一起夷为平地。

周华放下田野的小辫子,把手里的日光灯管递给她,眼睛一只高一只低,上嘴唇一翻,露出猩红的牙龈肉。

“来!你给我把灯管扔垃圾坑!我看着你扔!”

田野接过‘金箍棒’,却不为所动。

周华又拽了一下田野的辫子,倒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骂道:“嘶...怎么,还要我帮你扔啊!”

田野依旧没有动,她将这根‘金箍棒’捏的紧紧地,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蛋上滚落下来,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操场上有好奇的学生站在十步开外围观,他们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小孩子被老师训了!

有学生把田野认出来了,他们小声嘀咕:“那小丫头,就是第一天卡大门门缝的那个,笑死我了...”

田野的这个糗事一直作为支田小学里的标准笑料之一,并且有传承的架势。

而就在星期二下午第一节课下,支田校园又多了一样可以传承的笑料:‘田野拿着日光灯管当金箍棒,并且拿日光灯管打人’。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这令这个小丫头再度名声大噪。

而此刻,周华已经不耐烦了。

她快速抽走田野手里的日光灯管,使劲的把管子往垃圾坑扔去,‘叮’的一声,‘金箍棒’被砸到了暗红色的砖墙上,随即破碎成了一堆白色的玻璃渣。

田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李大献说的话,‘我的金箍棒永远不会碎’,而当她看见自己的‘金箍棒’成了一堆碎玻璃时,她才恍然间明白,她的金箍棒,确实不是金箍棒!

云端站在垃圾坑上悲伤的望着田野,田野却只盯着自己的鞋面,她的脚丫子不安的在鞋碗里扭动着,几颗小石子灌进了鞋子里,膈应的田野很难受。

云端走到日光灯管面前,想捞起玻璃碎片将它们拼好,可他的手穿过垃圾堆,怎么也触碰不到那截‘金箍棒’。

田野又被周华拽走了,她又被罚站了,位置还是老位置,那株贫瘠的侧柏树下。

田野只流了一回眼泪,当她麻木着神情、带着鞋碗里的小石头回到家里时,屋内正爆发着撕心裂肺的争吵声。

小姑娘不想回家,便往碾场的磙子上一坐,她想等家里吵完再回去吃饭。

可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午后,没办法,小丫头只好肚子空空的上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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