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机缘蠢动
这座被倾羽称为云岛的岛上最高的岩石山被称为雾山,山顶是平齐的,仿佛被拦腰削平了一般。一座器宇轩昂的庄园就建在这山顶上,坐北朝南,清一色的灰白砖瓦,远远望去,如水墨般与青天白云交相辉映,庄严肃穆。
倾羽走到山下,飞身而起,不消片刻,便置身于庄园中前厅院内。
“姑娘,你怎么又直接飞进来了呢,我们不是说好,今后一定要从正门端端正正的走进来么,你自己立的规矩,自己都不带头遵守,怎么监督别人啊。”
说话的是个男子,看起来气度不凡,他头戴纶巾,神情严肃。
看样子,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可是他此刻却偏偏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
“夜阑,今天有人闯入云岛了。”倾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耍赖卖萌来掩饰自己屡次破坏云庄的规矩,她平静的面容下,露出一丝担心,但语气还算沉稳。
被称为夜阑的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双手搭在扫帚上,使其撑起他的整体重心。抬头微微凝视着倾羽。
“你是担心,暮雪预言的那个事情……”他那语气明明瞬间变得冰冷严肃,可面上却不经意的挂起了微笑。就在他俩气氛有些消极之际,一个紫衣女子从内院走来,她站在倾羽和夜阑的对侧,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此人正是暮雪。
暮雪与夜阑为着倾羽刚刚说的事情思绪繁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倾羽的肚子不分时宜的咕咕响了起来,那充满凡间俗气的声音飘在空阔而静谧的庭院里,显得滑稽极了。
倾羽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的笑着,伸出双手,重重的拍在暮雪和夜阑的背上,推着他两向着餐堂走去,一路上有意没意的为自己辩解:“嘿嘿,该来的躲不掉,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就这么讨论下去也没啥意义,还是先去吃饭吧。”
暮雪和夜阑被她这么一弄,紧绷的神经也是瞬间松垮了下来,他们早已习惯了倾羽这种正经不过三分钟的样子,相视一笑,就这样被她的步调带着走了……
这云庄里,上上下下大概有百余人,他们都是因着各种机缘被倾羽带回来的,比如夜阑是一个谪仙,而暮雪是有着家族仇恨的龙女。
然而,倾羽收留人却有着一般人看不透的原则,比如那只被浅风救了的千年雪狐,也曾经跪在庄外风雨兼程三年有余,拜求能够跟在倾羽身边。连高冷的暮雪都为之动容了,倾羽却坚定摇头,哪怕是让它在庄里做个小婢女,端茶送水都不允许。
一餐过后,倾羽有些遗憾的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长叹一口气:“牧瑶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忘记她的厨艺了。”
“牧瑶是去仙族了吧……”夜阑顺着倾羽的话接到。
“是呀,搞不好,也许会搅在里面呢。”
倾羽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门外,自言自语道……
再说浅风从云岛回到昆仑山,一众弟子男男女女早已在山门外等候多时。浅风觉得奇怪,旁日里就算是自己醉酒倒在哪里的荒山野岭,这些没良心的徒弟们也不曾担心,今日不过是比预计的晚回来一日,却这么兴师动众。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大弟子青梧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作揖行礼,还未等浅风对他点头示意免礼,甚至浅风都还没注意到他,他便自行匆匆的收了礼,神色慌张的在浅风面前低声言语。无奈声音太低,浅风几乎是稍用法力才勉强听了清楚。
烟岚擅闯天庭,被天帝收押了。
浅风只听的自己脑门儿嗡的一声响,头疼不已。这烟岚乃是浅风最小的女徒弟,聪明机灵,机智过人,每每浅风为众弟子讲经读典,她都是那个理解吸收最快的,往往还会大方的说出自己的感悟,与师兄们一起分享专研。
因着为人调皮捣蛋,外表可爱纯真,常常做些意想不到无伤大雅的蠢事,蠢到有时候浅风静心打坐,忽而想起她干过的事儿,都能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儿来。
在浅风眼里,有她在场,便气氛活跃,轻松自在,故而对她颇为喜爱。
可是,这种无关乎性别的喜欢仅仅限于浅风这样历经世事沧桑,修为高深的上仙身上。而烟岚,正值少女青春年华,曾听闻浅风大名许久,却又有幸拜在他座下,时时聆听他的敦敦教诲,感受着他儒雅而刚毅的上仙风度,瞻仰着他那绝世的容颜,凡心早已蠢动许久。
烟岚爱慕浅风的事实传遍了整个昆仑派。因着这种有损于昆仑派名声的做派,浅风很是头疼,几欲将她贬出昆仑,却又怕害她情绪崩溃走上邪路,故而浅风几次三番上天庭拜见月老,望其能为烟岚觅得一桩好姻缘,风风光光把她嫁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可那月老总是讪笑着摇头,嘟囔着,时机不到,时机不到。然后便是一壶好酒将浅风打发了去。
今日不想这烟岚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天庭作乱。
青梧刚说完,浅风便掉头朝着天宫而去。
天帝已然等待他多时了。
昆仑派对于天帝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简单而言,大概便是,所有忧心,琐碎,有危险,麻烦的事情都可以降旨给浅风去办。假以时日,一定会被处理的妥妥当当。
如此,可想而知,多大的面子天帝也是愿意给浅风的。
就像是烟岚这种情况,若是隶属其他仙宫,早就被天官直接按天条发配了,哪里还轮的到天帝亲自等着浅风来提人。
凌霄宝殿上,烟岚五花大绑的跪在一侧,面前放着两件法器。一件是司命簿,一件是乾坤笔。
十方三界一切苍生的命运,就这么以一个小本子的形态摊在众人面前。
这烟岚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要翻看司命簿,改写浅风的因缘。
烟岚看到浅风到了,眼睛一下子又红肿起来,她哭哭啼啼的喊着:“师父,你知道的,我没有害人之心的,我只是,我只是想……”
这个情景,浅风已然明了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害怕这丫头心思单纯的说出有伤大雅的话,加重了天帝对她的处罚,故而干咳两声,佯装不知情的问天帝缘由,及时打断了她。
天帝将司命请了出来,司命伸出右手,成剑指状对着那司命簿轻轻一划,司命簿便飞跃而起,停在半空中,平摊着,像一本打开的书。
簿中的五颜六色的文字一排接着一排,飞到空中,环绕在司命簿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大到宝殿几乎不能容得下它。
“这是司命簿里的极少的一部分内容,它书写着约十万生灵的前世今生。”司命又将乾坤笔召唤到手里,继续解释道:
“众生灵的因缘不是写死的,它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力的,它们会成长,会找寻,同时又会受到外力的干扰而改变。而这只乾坤笔,便有着改写它们的力量。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注意,轻则世间秩序紊乱,重则生灵涂炭。”司命转头看着烟岚,声色俱厉的问她是否知罪。
烟岚缩成一团,只知道一声不吭的哭泣。
说实话,这罪过已然非同小可。烟岚使用昆仑派上古流传下来的结界法护身,偷偷溜到司命的仙宫中,偷司命簿,又因不知道如何使用,拿着笔一阵琢磨,在她翻簿动笔的那刻,要不是司命及时发现,险些铸成大错。
这等罪责,就算天帝亲自庇护都无能为力,按照天条,她将被脱去仙籍,受天雷轰顶,下贬为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