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天小镇再往南就是幽州的西北大城——风城。
幽州多年不曾散去的雾气即使是在与横山州接壤的密林里也是湿意渐重,林徐曾经听镇中的一些人说过,这方圆数十里还好,但是越在荒外、越近南方的地方,雾气就会越重。
甚至,临仙江畔的雾气已经浓重到了经常会让江湖面上的船夫迷失方向的程度。
林徐紧了紧心神,不再去多想,对于出生至今也就去过风城的他来说,这些都太过遥远,远远没有先前那只从林间掠过逃走的棕兔重要。
棕兔常年生活在密林之间,这些雾气对它们来说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如果论及速度,当然要比在密林间穿行的林徐快上许多。
这件事情他当然也知道,至于为什么穷追不舍,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浅淡原因在。
“真是晦气。”
在密林间一路穿行了许久之后,林徐轻骂了一声后靠在一棵树下,紧皱着眉头向前望了望,却发现已经连那只棕兔逃跑的方向都探查不到。
这样如果再往前去的话,或许徒劳无功不说,可能还会遇到一些不能遇到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什么收获都没有,可能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还好背后负着的箭筒里有一小块前日剩下的干馍,味道虽然比不上家常的小菜,但是总归能够先填饱肚子。
林徐嚼着有些发涩的干馍,目光也越发冷了下来,几里之外的那处水泊便是那些人的老巢,并且这道密林也一定会是对方前往小镇的必经之路。
既然抓不到棕兔,那么就只好请你去死。
这就是他们原本的打算。
林徐眼中渐渐趋于一片平静。
......
......
巢天小镇之中。
“你考虑的如何?”
张饮不急不慢地拿起了桌旁的一杯热茶,然后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极为柔弱,秀发仅是简单用发带挽住,一根样式老气的发簪穿插其中,虽然是一副寻常妇女的打扮,但也丽质难掩。
女子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张饮先前以及此刻说的话。
“跟我去风城,既能住在深宅大院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你儿子的问题。”
“他若是想要读书,我可以让他上最好的学堂。”
“他若是想要修行,我虽然教不了他,也能替他寻觅一个良师。”
“这对你们母子来说,断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张饮的语气极其正常,目光似乎也很是平静,但是女子隐隐能够感受到那投来的些许不明意味,这让她浑身有些难受。
自从丈夫捕物不幸死去之后,对方便借着收租、观地等各种由头日日来此纠缠,已经快两月之久。
巢天小镇上的许多住宅都是风城大院张家的地产,张饮又是张家长子,在这方圆数十里之内完全算得上权柄滔天,他所说的话或许不假,但是女子还是轻咬着嘴唇不愿答应。
张饮在城中本就有正房太太,便是侧房小妾都有数位,如果真的跟他去了风城,自己受苦当然事小,但是深宅大院里的人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儿子?
倘若勾心斗角起来,又岂是自己孤儿寡母能够应付的。
这也是她万分不愿答应的事情。
但拒绝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坐在对面的人还是一位喜欢谋划的人。
所以女子很灵性地选择了沉默。
张饮的眼中有一抹淡淡的欣赏,女子不回话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无理,但是在他看来正好。
因为他不喜欢话太多的女子,缄默无言更有一番风味。
“你的时间不多,好好考虑,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我不喜欢在一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有时候让人妥协并不需要过多逼迫,张饮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也并不担心对方会跑到什么地方,所以决定今日到此就好。
巢天小镇往北那片密林外的山脉里有许多凶兽,长期吸收了灵气以及幽州之雾所致,远远不是这普通的母子二人能够抗衡,至于小镇东南西三个方向,就更不用说。
跟了自己或许需要吃些苦,但总归还是活着。
只要活着,那就有意义存在,无论是将来想要反抗,还是想要逃跑,甚至是……杀掉自己。
张饮觉得这样也很有意思,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再去看女子的表情,起身向外走去。
屋外是一片有轻微雾气弥漫的小镇,镇中的阵法只是寻常小阵,所以无法完全阻隔幽州之雾,如果长年累月在这生活,对于常人来说只会有更多的坏处。
“大公子,如何?”
屋外隐着一道身影,在张饮走出来后便现出了面貌,是一位黑衣装扮的老者,模样寻常,有些老人斑,脸上的神情此刻恰恰是正好,一分恭敬,一分不卑,不多也不少。
“她很快就会同意。”
张势平静开口,心中已经断定了女子将会作出何等的选择。
这件事情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只要得手,他能够从中获取的更多。
因此他才会愿意不厌其烦,甚至是一波三折的去促成这件事。
其中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并不是一个修行人。
或者说——他还不是一个修行人。
全身诸窍不通当然无法修行,但是这世上并非没有可以打通气窍的方法。
法门难寻,条件苛刻,这对于他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麻烦。
关键就在于——那名丧夫不久的女子。
哦,不对,是寡妇。
张饮这般想着,嘴角又带起了一抹淡淡笑意,向着巢天小镇外面的方向走去,黑衣老者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镇中小桥,渐行至小镇路口。
其间路过了一处草屋,屋上墙壁灰尘满满,蜘蛛网清晰可见地挂在屋檐上。
但是草屋前的那条小径却很是干净,还落着几道分外明显的湿泥脚印。
张饮因此停下了脚步,看向那处草屋,有些意外的问道:“最近有人来过?”
黑衣老者一怔,回道:“不太清楚。”
时至关键,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所以张饮要远比黑衣老者想的更加警小慎微一些。
就在他静静观察的时候,草屋的木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面貌清秀有些稚嫩,像是一个未至及冠的少年,而最重要的一点——
他并不是巢天小镇中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