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志气,那我便成全你!”秦林慕干笑两声,他原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秦恭秦风幕,一个都不能活。
夺了身边军士的手中剑,秦林慕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飞扑上去,冷剑闪烁着迫人的寒光,锋利的剑刃带着死亡的召唤。秦风幕握拳,凝了最后几分真气,预备殊死一搏。已然到了这份上,他就算死也不能束手待毙。
剑尖笔直刺来,却突然一阵冷风掠过眉眼,咚的一声响,却是一支冷箭狠狠圻断了秦林慕的手中剑。断剑咣当落地,却有一道倩影笔直落在秦风幕的身前,手持弯弓,身负羽箭,眉目间晕开冰凉的寒意。
虽然一双眼睛无法聚焦,但是脸色凉薄的颜色却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她站在那里,顾自挽弓上箭,冰冷的箭矢胡乱的瞄准,“谁敢伤我的男人,我就让谁死,不信的话,你们尽可试试。”
秦风幕一怔,如此说来,好似她处于主动地位,那个被主宰的人,反倒成了自己。不过这一句她的男人,倒让他有几分得意,自己一手栽培的徒弟,委实有自己的影子。自信自恋至畸形的地步,无论走到那里,都不忘宣誓主权。
“你不是……”刘雉忽然想起不该出声。
荣彦晞是瞎子,不管武功多好,只要不让她发挥听声辩位的本事,就不必怕她。
“我的心在这里,如何能走得远。不过勤王将军已经破城而入,你们还是死心吧。”她以最快的速度送了荣华与荣克尚入王卉的军营,而后沿路返回,如今时辰刚好。她不得不承认,瞎了眼也是有好处,至少不会迷路。原路返回的功夫,跟蜜蜂果然是有得一比。
她放下弓箭,手在空中摸了摸,“秦风幕你在哪?”
“死不了。”他低低的回答,却顾自上前揽了她的腰入怀,“果然是不怕死的!”
“师傅这话不对,我若不回来,现下死的就是你。”荣彦晞的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圈,鼻间嗅着咸腥味,“你哪里受了伤?”
素手拂袖,荣彦晞在周旁筑起内力屏障,即便外头有万千军士,也是奈何他们不得。秦恭愣住,他万没料到荣彦晞的功夫,竟然出神入化至这样的地步。若不是失了光明,此刻更要厉害百倍。
“无碍。”秦风幕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却被荣彦晞一把抱住。
那一刻,他看见她眸中的愤怒,羽睫扬起,空洞的眼睛里绽放着迷人的光泽。深吸一口气,她忽然扭头,侧耳细听着屏障外头的一举一动。
好!很好!谁敢伤他,她就要谁加倍奉还!
下一刻,手中的箭骤然脱手而出,笔直贯穿了秦林慕的手腕,切断了他的手筋。杀猪般的哀嚎响起,荣彦晞冷笑两声,指尖继而又弹出明亮若火光的指剑。刹那时,废了秦林慕的另一只手手筋。
动作之快之准之狠,教人叹为观止,也让人寒毛直立。
她没能看见秦恭的面色,唇角那一抹欣慰的笑,可是她听见了血的洗礼,听见了王卉大军包围宫殿的响声。慌忙逃窜的声音,夹杂着兵戈倒伏的动静,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天翻地覆的混乱。
荣彦晞不管其他,她只负责秦风幕,其余的都与她无关。
他笑了笑,将她拥入怀中,“好了,都落幕了。”
王卉大军包围宫殿,将所有叛军悉数拿下,投降的投降,格杀的格杀,清理得干干净净。兵部侍郎等人,皆因反抗而被当场击杀。
秦风幕拥着荣彦晞走出寝殿,秦恭眸色无温,面色黯然的站在那里,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儿子和宠妃,颜色难看到了极点。
“父皇!父皇饶命,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儿臣并非真心要伤害父皇。父皇,您看在儿臣侍奉您多年,您看在、看在母妃侍奉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把儿臣当个屁,放了吧!父皇,不要杀儿臣,儿臣不想死……”秦林慕苦苦哀求,那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惨状,浑然没有一丝皇子气度。
那一刻,秦风幕知道秦恭的心里是冰凉而凄惶的。
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儿子,宠了半辈子的女人,如今在他的心上一人给了一刀,如此沉重的打击,对于他如今的年岁而言,诚然是致命的沉重打击。
秦风幕不说话,只是与荣彦晞十指紧扣。她看不见,他就是她的眼睛。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的面色还是清淡如月,一如记忆里初初相见时的容颜。只是那双眼睛,再也无法给他回应。
可是那又怎样呢,没了眼睛她还是荣彦晞,就算她不是荣彦晞,她还是自己心里的女子。不会因为容貌姓氏,哪怕身份,更改分毫。
他爱的是这个人,除此之外,毫无相干。
“启禀皇上,叛军已经悉数拿下,静候皇上发落。”王卉跪在秦恭身前,冰冷的剑刃染着无尽鲜血。
秦恭以指指着二皇子母子,整个颤抖得厉害,“把他们、他们……”
“哇”的一口黑血吐出,秦恭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四下瞬时喧嚣一片,秦风幕松开荣彦晞快速上前,伸手便制住了秦恭身上的几处大穴,自己却跟着激烈咳嗽起来。
荣彦晞一怔,顺着声音寻去,“你受了伤,还是让我来。”转而冲着身旁的人道,“立刻扶皇上去偏殿,不许任何进来。”
寂冷的偏殿,还残留着激战过后的血腥痕迹,秦风幕将秦恭扶坐在床榻上,荣彦晞以自己的内劲从秦恭的脊背处灌入。渐渐的,荣彦晞的面色有些青白,稍庾收了内力,羽睫轻轻煽动,“中毒很深,是慢性剧毒。我只能用内劲护住他的心脉,根本逼不出来。”
秦风幕点了头,“这毒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许是特意培植的,寻常的办法根本没办法解开。等温骅回来再做他论,现下护住父皇的性命要紧。”他早前就试过,只不过没办法做到,故而也没能将毒素逼出秦恭的身体。
奈何当时情况紧急,他只能让温骅与纪扬先行赶往迁国召回王卉大军勤王。如今王卉已经回来,想必温骅也该到了。
这厢正想着,外头响起了温骅的声音,“殿下?殿下?”
“来得正好!”秦风幕看了荣彦晞一眼,见她绽放着清浅的笑意,总算心中松了口气。低低的咳嗽着,秦风幕便牵着荣彦晞的手朝着外头走去。
房内温骅施展浑身解数,房外秦风幕收拾残局。
二皇子母子已经被押在天牢严加看管,剩下的叛军或死或被擒。横竖,秦风幕都不会心慈手软,必须以儆效尤,此风绝不可长。
急召大臣入宫,金殿内灯火通明。荣彦晞就坐在金殿外头的石阶上,单手托着下颚。荣克尚悄无声息的坐在她身边,看一眼满宫清扫血迹的宫人,“你在担心他?”
荣彦晞摇着头,“我相信他。”
“那你在想什么?”荣克尚一怔。
“我在想,若他不是大云的皇子,现下我们会怎样?”荣彦晞笑了笑,昏黄的宫灯落下斑驳的光芒,映着她精致的面颊,有些熠熠生辉的错觉。
荣克尚稍稍一怔,“若他不是大皇子,许是你们无缘相见。到底是宿命注定,他生来便是身负使命,是大云的皇子。而你……”他顿了顿,看着荣彦晞失去光泽的双目,“注定你是为他而来。”
闻言,荣彦晞莞尔,“哥哥说话何时变得这般的禅机?”
“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荣克尚道,“见着殿下这般钟爱于你,为兄心中也是心安不少。大皇子是历经苦秦之人,想必会懂得真心疼人的滋味。你们携手共度,生死与共,这番情谊根本无法取代。”
“兄长到底要说什么?”荣彦晞不是傻子,荣克尚话中有话,她是听得分明的。
荣克尚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与父亲蒙你相救才能逃出二皇子的手心,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彦晞,此生我们只当你是一家人。”
“若我说是因为误食了血魄珠才有今日的功夫,你们是否会相信?此事殿下也知道,当中种种并非你们可以想象。我还是我,是你们的荣彦晞,是荣家的女儿,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只是有些时候,诚然算得上机缘巧合,有些话我无可奉告,但对你们,我惯来都当做家人,这点毋庸置疑。”荣彦晞说得诚恳。
荣克尚没想到荣彦晞身上还有奇遇,当下愣住,“你是说你还是彦晞,并非……”
荣彦晞颔首,“我并非假冒,是真的是彦晞,左不过当日落马,很多东西都忘得干净,故而你们看来与曾经的彦晞不尽相同。实则连我自己都不清秦到底以前是怎样的人,也许算一种新的开始。”
闻言,荣克尚似懂非懂的点头。荣彦晞也并非想要告诉荣克尚实情,毕竟自己占据着荣彦晞的身子,却拥有着江南的灵魂。她无法告知这个时代的人,如此诡秘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反而将她当做天方夜谭般招来怀疑之心。
既然不会有人信,那她何必说破。横竖她这具身子是荣彦晞的,这个确实是事实。
何况,若是有人问她有关于大云的历史,她又该如何托词?
与其如此,倒不如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荣彦晞,忘了曾经的江南,忘了那个世界冠军。就当忘了自己的前世,重新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