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报的内容是:殿下率领前锋军深入黎国境内,足足两日未归。大军派出部队找寻,只在沙漠的一角找到被杀死的战马以及不少被利剑穿身的尸体,但惟独不见殿下以及殿下随身的暗卫。如今茫茫的沙漠里,到处都是黎国的伏兵,大云军队寸步难行,只能退回边境另谋他法。
秦恭这才慌了神,才赶着上朝,谁知这一听消息不对劲,当场便厥过去。
毕竟黎国形势不明,如今秦风幕下落未可知,若是轻易开战,势必会影响到秦风幕的安然回来。这番纠葛,朝堂百官便议论纷纷,愣谁也不敢拿定主意。须知这是太子,是将来的国君,稍有不慎得罪了太子,一旦太子归来,以后是要吃苦头的。
荣彦晞站在那里,眼上覆着白绫,心头却清澈无比,“他不会有事的,就算黎国有大军在手,也断不可能轻易伤了他。想必秦风幕现在身处沙漠,只是寻不着出路罢了!到底大漠不比中原,很多时候,他施展不开自身的功夫。”
所幸,秦风幕身边还有墨门弟子。
便是那墨门弟子战至一兵一卒,也不会其他而去。
攥紧了拳头,荣彦晞只觉得心头微凉,宛若有一块石头死死压着她。耳边是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声音,还有荣华几近压制却没奈何的叹息声。
秦风幕,你放心,你若不在,这大云……就算我死,也给你撑着,等着你安然归来。
一步一顿的走上前,荣彦晞面目清冷,却听见众人恭敬的声音,“参见太子妃。”
任凭织云搀着她走上寝殿的台阶,她看不见,却能听得见底下依旧交头接耳的声音,便沉声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皇上急怒攻心晕厥,但大云还是大云,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如今边关异动,若是咱们内部还不齐心协力,那这大云还有何希望?”
顿了顿,底下开始寂静下来,荣彦晞继续道,“攘外必先安内,只要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做好本职之任,任凭外头动乱,亦无法撼动大云的根本。须知各位大人才是大云的擎天柱,少一个都不行。皇上身子不适,各位都已看见,如今还请各位大人先行回去,莫要惊动旁人,否则教人探知,势必要生出祸端。”
“皇上还是皇上,会安然无恙的等着太子殿下归来,而本太子妃一定会与大云同在。在此期间,若谁敢将皇上龙提欠安之事传扬出去,别怪本太子妃下手无情。”
音落,荣彦晞忽然跺脚,底下的台阶顿时裂开一道口子。脚尖移动,却是一枚碎石子飞射出去,直接在廊柱处贯穿一个洞,惊得四下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收拾了外头的局面,荣彦晞由织云搀着,缓缓走进秦恭的寝殿。内头,秦恭已经苏醒,御医正在拔除银针,一个个都是面色泛白,而后冲着荣彦晞恭敬行礼。
“都下去吧!”秦恭虚弱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荣彦晞掸落织云的手,“你也下去吧!”说着,便循着秦恭的声音而去。及至床榻便,荣彦晞轻轻的坐下,“父皇可觉得好些吗?这厢气急攻心委实不是好事,父皇自己的身子尚且需要静养保重,切莫再动了心气。”
秦恭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顷刻间宛若苍老了无数,只是荣彦晞看不见罢了。他轻咳几声,褶皱的容脸溢出一丝愧疚的容色,“朕害了风儿。”
“皇上……言重了。”荣彦晞顿了顿,心里却是担心着秦风幕的安危,又无力为之。到底这双眼睛废了,她便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和包袱。
“若非朕一意孤行,想着要一统天下,风儿也不会身陷险境,如今尚且生死不明,朕害了他也害了你!”秦恭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荣彦晞清秦的听着秦恭话语中的哽咽,却是笑了笑,“便是没有皇上,殿下也会出兵。七国鼎立已久,是该好好的清算的。到底咱大云不输任何一国,今日不去吞没,他们也会反过来吞没我们。横竖都是无可避免,还不如果断出击。岂不闻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殿下比任何都清秦。”
“你何苦安慰朕。”秦恭痛苦的凝眉,继续咳嗽着,竟咳出稍许鲜血来。
“父皇?”荣彦晞微怔,“父皇你还好吗?”
抬眼看着荣彦晞双目覆着白绫,秦恭点了点头,“朕还好。彦晞,你这眼睛……”
“温骅出行,如今尚未可知,还要等着他回来才能知晓情况如何。”荣彦晞也不隐瞒,毫不避讳的谈及自己的眼睛,若然废了,也不过是现在的这种状况,能差到哪里去呢?
秦恭轻叹一声,“若是有你在他身边,许是合你们二人之力,朕才能稍稍放宽心,如今却是……”
“皇上放心,殿下素来运筹帷幄,只要一日未见覆亡的消息,我便当他安然无恙。深入敌腹并非易事,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荣彦晞说得异常坚定。
“有你在他身边,朕也算放了心。”秦恭神情黯淡,整个人帷幕而衰颓,“朕老了,再也经不得风雨,这天下如今是你们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荣彦晞长长吐出一口气,“父皇剩下彦晞一人,怕是还有所托吧!”
秦恭笑了笑,“风儿道你有七窍玲珑心,如今朕瞧着确有其事。你凡事看得比旁人清秦,行事果断胆识过人,委实是个可以托付之人。”说着,便清浅道,“长久以来,朕心不安惶恐,****想着麟儿和夫人的面孔。寻思着自己也该去了,早些准备着,也不知他们是否还会原谅朕。”
闻言,荣彦晞垂下头,“父皇不必愧疚,左不过是为了大云的江山,不至殿下染上弑杀兄弟后母的污名。父皇苦心,彦晞代殿下叩谢皇恩。”
说着,荣彦晞便跪在床前,重重磕了个头。
“到底还是你懂朕,只是若教人知晓……”秦恭眸中噙泪,“朕到底做了一回心狠手辣的父亲,无情无义的君王。”
“父皇此言差矣。”荣彦晞道,“自古以来君为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这番做也不过是迫不得已,那二皇子素来不是安分的。若是卷土重来,即便父皇百年,也难以躲开儿女自相残杀的局面。与其如何,还不如早作准备。到底大云的江山为重,容不得丝毫的犹豫。父皇心存万民,哪里说得上心狠手辣,左不过是做了天下之君该做的未雨绸缪罢了!”
秦恭定定的看着荣彦晞良久,锦衣繁华,白绫覆面,却有着寻常女子都不曾有的心胸,存的是天下,是万里江山。不由的笑了笑,秦恭点了点头,“朕****愧疚,****悬心,夜不能寐。如今得你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醒了不少。”
“朕自问是个好皇帝,如今困在自己的过往里出不来,得你一番话却痛彻痛悟。原是自己作孽太深,困了自己。却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想着自己的个人荣辱,忘了江山万民。彦晞,有你在风儿身边,想来他这大云的天下,势必做得更稳当。”
荣彦晞磕了头,“谢父皇为殿下筹谋。”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早年未曾替他做过任何事,如今这大云的天下都给了他,自然是要为他做些什么,否则朕哪里有颜面下去见他的母亲。”秦恭低低的咳嗽。
“父皇仁德,彦晞铭感五内,替殿下叩谢。”荣彦晞如释重负。
听得秦恭道,“把什么都说出来的感觉真好,不必朕一个人再扛着。来日若是死了,也算瞑目。”说着便握住了荣彦晞的手,“答应朕,若是朕去了,记得替朕找回他们,一道没入皇陵吧!人都死了,也该回家的。”
荣彦晞颔首,“彦晞遵旨。”
秦恭的身子日渐萎靡,荣彦晞日夜守着寝殿外头,寻思着好歹要让秦风幕安全归来才算是对他有个交代。
扳着手指头算着,打量着今儿个就是温骅归来的日子,荣彦晞便早早的等在了宫门口。
谁知到了夜里也没能听见温骅归来的消息,这厢正纳闷,便听得内宫传来喧嚣,说是华阳宫着火了。
心下一沉,荣彦晞陡然凝眉,“织云,去看看,只怕不是寻常事。”
织云颔首,将荣彦晞交付身边的宫娥,快步朝着华阳宫赶回去。
谁知这织云刚走,荣彦晞便听见身旁多了许多不寻常的脚步声,连带搀扶自己的宫娥都突然倒地。她急忙俯身,却碰到宫婢身上插着一支冷箭,正中咽喉。
“谁?”荣彦晞冷然伫立,掌心凝力。
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彦晞。”
这厢刚开口,荣彦晞便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你用调虎离山,打量着欺负我这个瞎子吗?”
“就算你以后瞎了,我也愿意照顾你。只要你跟我走!”那是邢昂,死性不改的邢昂。
荣彦晞冷笑两声,“就凭你也想带我走?且不说这是皇宫,便是市井乡野,你也休想动我一根毫发。今日我不想动手,你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会实践对美姬的承诺,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邢昂冷哼,“秦风幕回不来了,你还要苦守到什么时候?跟我走!”他忽然上前扣住她的肩,谁知掌心却如同被针刺般剧烈疼痛,惊得他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