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身一跃,他已拦住去路,下一刻,他忽然将她按在廊柱处,力道之大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她看见他泛红的眸子,带着利刃的冰冷刺骨。
“荣彦晞!”他咬牙,“为什么要逃?”
“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说过,我不怕为你死,可是我讨厌你骗我。在韦国是这样,在大云是这样,现在你还要这样吗?秦风幕,我不想做你的棋子,我是人,活生生的人,难道你的眼睛瞎了吗?”她愤怒的嘶吼。
他顿了顿,第一次看见她愤怒的模样。
蓦地,他忽然扣住她的腰肢,不顾一切的吻上去。
不是要骗你,而是舍不得让你难过,更舍不得你死。
她的泪瞬时滚落,从最初的挣扎成了最后的深情相拥。秦风幕,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远远的,温骅将手中的一壶酒悉数灌入口中,却一不小心呛到了喉咙,竟剧烈的咳嗽着,一直咳得眼泪都出来才算罢休。
纪扬在一侧不解的凝眉,“又无人与你争抢,你作甚喝得这般急?”语罢又看了看亭子里的深情相吻的两个人,眸色忽然敛尽,“姑娘她是不是……”
温骅手中的酒壶砰然碎在地上,“我无能为力。”
闻言,纪扬陡然瞪大眸子,“你是说荣姑娘她的毒……”
“无药可解。”他扭头,踉踉跄跄的走开。
身后,纪扬仿佛明白了什么,整颗心忽然提起,该死!那殿下岂非要……一咬牙,纪扬忽然转身便走,横竖都要试一试。
松开瘫软在怀中的荣彦晞,秦风幕坐在水岸边,怀中拥着面色微恙的荣彦晞。低眉间,他看见她脸颊浮起的红晕,宛若天际的朝霞。
“明日,我要去成亲王府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清浅的问,以往他从不征求她的意见,如今却突然改了性子。
荣彦晞笑了笑,“总该去一趟,免得太子其惦记着,倒也教他死了心才是。”
“你就不怕公子嘉反倒上了心吗?”他打趣。
闻言,荣彦晞窝在他的怀里,“有你在,旁人都无关紧要。”
他一笑,却冷了秋日的湖水,寒了远处的雪山。旁人,都无关紧要。轻叹一声,他只是拥紧了她,以后这样好的阳光,怕是都鲜少能见了。
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冰冷的屋脊上头,修罗冷然坐着,衣袂随风,发髻随风。
纪扬纵身跃上屋顶,冷剑在手,面目无温,“把解药给我。”
“烈火,连你都要这么对我?”修罗冷冷的笑着,目光如刃,散发着隐隐的锋芒。
“不管你要做什么,如今大事在即,容不得丝毫闪失。若你伤了殿下,我必与你拼命。把解药交出来!”纪扬一身肃然。
修罗起身,徐徐转身,“若我不呢?”
“那便只好得罪了!”纪扬冷剑出鞘。
清冷的笑声传来,修罗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为何你不让他自己来求我?若是他开口,我一定会救她。还有三天,三天之内没有解药,她会血脉逆流而死。”
“你该知道殿下的性子。”纪扬冷冽,“修罗,你我追随殿下多年,皆负有使命,岂可任性而为。”
“任性?我只恨自己任性得太晚!”修罗昂起头,“烈火,今日便是你杀了我,也不会得到解药。除非他自己来找我,否则……荣彦晞死定了!”
“你!”纪扬怒色,“你为何不听劝告?”
修罗低眉看一眼屋檐,忽然飞身而去。纪扬跺脚,却没有继续再追。翻身下了房顶,回廊下站着默不作声的秦风幕。
摇晃的灯笼泛着微弱的光,明灭不定,落在他的眼底幽冷无比。
“殿下?”纪扬单膝跪地,“属下无能。”
“明日之行可都备好?”他换了话锋。
纪扬颔首,“喏。公子嘉对王牧带兵擅闯王府之事痛恨在心,何况王牧行径霸道,素来不将文官放置眼中,想来树敌不少。”
秦风幕颔首,“送去于开府中的物什要精心挑选。”
“喏。”纪扬道,“皆是先生一手挑的,想来不会错。”
“温骅做事,本宫素来放心。吩咐下去,暗卫原地待命,没有本宫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秦风幕面色一沉,“明日太子其会去成亲王府,故而容不得半分马虎。”
纪扬凝了眉,“殿下真当要带姑娘一起去?素闻公子嘉是个风流公子,以姑娘的容貌,万一……”
“没有万一!”他扭头看着荣彦晞房门的方向,“绝不会有万一。”
纪扬不再说什么,行了礼退下。
秦风幕径自走在回廊里,而后定定的站在荣彦晞的门前良久。温骅的话不断在耳际徘徊,他说:此毒甚烈,原还可以尝试救治。但此毒进入身体后却与她体内的血魄珠相生相克,除了下毒之人的解药,天下间无药可治。这身子大抵还能撑得住三日,三日一过,解毒丹失效。而困锁在体内的毒液就会窜入奇经八脉。到那时,她会血脉逆流而死。
无药可治……
倒也不然,左不过……
东方的鱼肚白,撕扯开天际,带来秋日的风高气爽。
精致的琉璃彩石抹额坠于眉心,发髻清爽挽起,著以素色的金镶玉海棠羽冠,流苏垂置肩头。耳铛两颗璀璨的南海黑珍珠,绽放着氤氲的光芒。一袭清浅的绛紫色,腰间玉带盈盈一握,紫色的绸子随风飘动。
荣彦晞清爽至极的站在秦风幕面前,面色微白,唇色稍稍泛着暗色,但眉目却依旧流光烁烁。
他看着她一身广袖流仙裙,衬着婀娜多姿的身段,分明是倾国倾城的姝颜女子。
点了点头,他说,“很好。”
“今日虽说不是第一次去成亲王府,总不能太过丢脸。横竖也教人明白,这身行头绝非昔日的荣夕公子,而是实实在在的女子。”荣彦晞道,思想着如此这般,想来王牧是断难找到自己的。
要知道昔日的荣夕可是男儿身,如今她是女子装扮,就算站在王牧跟前,他都未必认得出自己。委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秦风幕颔首,“好。”
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抬步走上精致的马车。
温骅没能跟着,只是守在府内,成日钻在药庐内不出来,荣彦晞只当他终于找了个好地,偷偷喝着酒。却不知他没日没夜的,只想找出解毒之药,一次次的功亏于溃。
下来成亲王府的时候,正巧逢着太子其的马车停在府门口。眼看着秦风幕搀下风华绝世的荣彦晞,心头狠狠疼了一下,却让站在门口迎接的公子嘉迷了眼睛。
“这是……”赵嘉一怔,随即盯着赵其,不知该如何言语。
却听得赵其开了口,“你诚然是荣夕兄?”
荣彦晞浅浅行礼,“彦晞参见太子殿下,小王爷。”
起身瞬间,盈盈一笑,天地动容。
太子其身子一颤,险些当场栽倒在地,所幸被赵嘉一把搀住,急忙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而后冲着身旁的奴才厉喝,“还不赶紧把殿下搀进去,都愣着作死吗?”
闻言,那些奴才手忙脚乱的将赵其搀进了成亲王府。
纪扬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参见小王爷。这位是我家公子,前日送上拜帖,今日特来相会。”
赵嘉这才送了口气,扭头冲着秦风幕道,“早前收到了拜帖,这般大礼委实不敢当。今日见着秦兄之面,却原来如此风流倜傥。秦兄年纪轻轻便出手阔绰,委实了得。本王单字一个嘉,幸会幸会。”
秦风幕看了荣彦晞一眼,眸色微敛,冲着赵嘉拱了拱手,“有幸得见小王爷,乃秦某人三生有幸。此处不便,不知可否内谈?”
定定的看了荣彦晞良久,赵嘉这才回过神,忙道,“自然自然。只是,不知这位是……”
想着,定当是秦家的千金,委实容貌倾城,世所罕见。这一颦一笑便是惊为天人,诚然教人心头难耐。
谁知秦风幕清浅一笑,“内人粗陋,小王爷见笑了。”
一语既出,赵嘉愣在当场。
荣彦晞骤然转头,双眸紧紧盯着他云淡风轻的面颊,心头忽然颤了颤。
荣彦晞莞尔一笑,却让多少人迷了眼睛碎了心。秦风幕执起她的手,眼中眸光清浅不一,却带着一种教人无法捉摸的深邃。
赵嘉迎了他们进去,正厅内,赵其坐在那里,面色恢复如常。只是视线还死死落在荣彦晞的脸上,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绝然。
“这是当朝太子,殿下,这位是秦兄,乃远道来客。”赵嘉作着介绍。
“参见太子殿下。”秦风幕携着荣彦晞行礼。
赵其虽说面色不太好,但也不能失了太子的气度,颔首道,“免礼。”转而又问,“不知秦兄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内子顽劣,时常游戏人间。草民屡教不改,只好自己来寻她回去。幸得小王爷收留,才不至于闯下大祸。只是日前受到官军的攻击,不知到底何故。如今太子在场,草民正好可以问上一问,不知太子可否解答?”秦风幕委婉的说着。
赵其看了赵嘉一眼,自然明白秦风幕虽说的官军出自何人。不由的凝眉,又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道,“此事待本宫回去好生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