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丫头，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已经过了秦岭，现在位于青石岩火车站十公里外的铁轨旁边，出了什么意外？”传呼机另一头传来孙雯的声音。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躲在车厢内，刚才遇到了一个查票的乘务员，索性没有被发现……”
“嗯，那就好，别被发现了，上杉冰室已经解决掉了吧。”
“那家伙估计现在在大口大口的吸毒气呢……等一下……”
忽然，传呼机内传来嘈杂的人声，这声音不是斥骂，而是惊叫，由惊恐而发出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类似鬼怪一般的嚎叫……
“李诚诺！李诚诺！”
没有回答，只有子弹发出的爆鸣声。
“孙雯，还在吗？”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枪声？”
“不妙啊，看来是我疏忽大意了，上杉冰室将撕裂者病毒注射到了自己体内，就像是将毒品放到肚子里瞒过海关一样，真是一个疯子……他死了，病毒因此生效，他变成了撕裂者，全车的人都被感染了。”
“怎么会这样？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驾驶室，我刚刚用弹幕阻挡住了他们，现在被关在外面，虽然驾驶室的门一直在咯咯作响，不过那些撕裂者应该一时半会也进不来。”
“和武汉方面的火车站联系上了吗？”
“没有，电报机一直处于离线状态。而且，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轴都是直接定死的，我没有办法把它弄断。使用奥术又会破坏铁轨，火车就会坠向山崖。”
“有机会逃离吗？跳车之类的。”
“恐怕不行，制动器似乎被那群家伙弄坏了，关闭发动机也不可能，这辆火车是烧油的，锅炉的气温有一百多度。不过这不用担心，我可以在青石岩火车站紧急制动，让火车撞到站台上，乘着撕裂者出来之前逃离。”
“那么那些撕裂者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三大协会会处理的。总而言之，我很安全，在到达青石岩火车站之前，就陪我聊聊天吧。”
“聊天吗？我可不是那种青楼里的歌姬哦。”孙雯半开玩笑似的打趣。
“你这天生的白发也不是歌姬的料，况且你还杀了那么多的奥术师，我看起来也不是看起来特别阔绰的钻石王老五。”
于是乎，两人开始了师父与徒弟之间看起来十分日常的谈话，二人先是对已经死了的上杉冰室一阵臭骂，对他在东北的做法愤愤不平；然后又谈到了二人一起执行的各种任务，杀过的那些奥术师，还有关于苏傲倪的为人。
奇怪的是，平日里极少说话的李诚诺，今天似乎是打开了什么诡异的开关，很多孙雯绝对他不会聊到的话题都聊到了，比如说某个国家的参议员又提出了什么新的法案，广东的某个城市发生了暴动，日本人在哪个地方炸了铁路……
不过仔细想想，他会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身后的铁门外有那种丑陋的怪物正一唱一和地敲着门，与别人侃山可以适当地减少自己心里上的压力。
“——哈哈哈，看来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也很惊讶，你居然想要当我这个烟鬼的徒弟。”
“我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吗？”
“不不不，孙雯，你实在是太优秀了，所以我才会有所顾忌。”
“为什么？”
“一个职业杀手，往往需要三年甚至几年的时间去让自己在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内心不会有犹豫；而你却身为女性，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便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我才感到害怕。”
“……”
“在危难关头，你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牺牲少数人，拯救多数人。”
“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吧，一列刹车失灵火车行驶在铁路上，前方有十个小孩，眼看就要撞上了；而在撞上小孩之前，火车回经过铡道，如果拉动控制杆，火车会驶向另一条铁轨，这条铁轨上有一个小孩，这样的话只会死一个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眼前，你会怎么做？”
“我……”
“你不用回答，孙雯，火车要进山洞了，我们一会再聊这个话……”
传呼机内传出嗞啦的杂音，孙雯按下关机键，靠在吉普车的座位上。
——李诚诺当然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在危难关头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说孙雯是被带上了不归之路的孩子。原本孙雯也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像一个普通小女孩那样，长大、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男孩，然后生下孩子，做家务、烧水、做饭，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慢老去……
这是一个多么平凡而又幸福的故事啊。
但孙雯却走上了奥术师这条修罗之路，并将自己磨练成一个完美无缺的杀人机器。李诚诺一直认为她没有任何感情，不过这仅仅局限于驱车来到重庆前；孙雯曾经也是一个懵懂的青春期少女，也曾经拥有过喜欢的男孩，但这一份情感，已经伴随着那个叫做“孙芳华”的名字一同埋没在了长白山的冰雪之中。
引用某个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但就是因为比谁都要温柔，所以才会站出来，与世界上所有的残酷对抗，就变得比谁都要冷酷了。
像李诚诺这样视生命如至宝的人，一定会采取强制制动的方式在青石岩火车站停下来，届时列车上的那些撕裂者就会危及秦岭周遭地区的人们。虽然三大协会会像上次在长白山那样派出精锐将这些怪物存在于世界上的证据抹杀，但仍旧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死。
该采取什么样的举措，已经显而易见了。
李诚诺绝对不能到达青石岩火车站。
“……对不起……”
这是根本毫无意义的道歉，对方也听不到。
满满一火车的撕裂者亡灵，绝对不能释放出来，无论如何李诚诺安全与否，这都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孙雯走下吉普车，将符文之力汇聚于指尖。
——投影术，启动。
投影奥术已经十分熟练了，现在孙雯几乎可以不花任何力气就可以迅速凭空制造出十门T-50野战炮。
炮口对准了隧道的出口，就等着海丰号的出现。
“喂，小丫头，你不会睡着了吧。”
传呼机内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知道么……李诚诺，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许会认你为父亲。”
“哦？你想玩过家家的游戏么？”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两个人的话似根本就不在同一频道。而也就在这时，海丰号驶出了隧道，将自己暴露在夜空之中；远远望去，车厢的玻璃上沾满鲜血，黑色而畸形的撕裂者蠢蠢欲动，就像是一辆开往地狱的班车。
距离500米，绝对能够命中。
在符文之力的作用下，炮火就像饥饿的鲨鱼那样，不由分说的袭向目标。
而在这之后崩溃的场面，简直就像是被暴风雨吹散的沙画那样——失去平衡的海丰号脱离铁轨，带着火光朝宁静的山谷坠去，最终在一声巨响中，化作粉末。这种带着火光飞舞而下的情景，令人不禁联想到划过天际的流星。
从山的另一头，升起了今天的第一缕曙光，在李诚诺从未见到过的阳光下，孙雯独自一人在那里压抑着声音不停地抽泣。
又一次挽救了素不相识的大多数人……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
现在你知道那个火车撞小孩问题的答案了吧，只不过在这个充满悖论的问题中，十个小孩换成了秦岭的百姓；而那一个小孩则被换成了李诚诺。
你有没有看到这一切呢？曹林……
这一次，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又杀人了，就像是杀死父亲时一样，她没有像那一次犯错，她挽救了许多人啊……
如果有一天孙雯的行为和意图被世人所知晓的话，他们会不会感激孙雯呢？作为结果，从撕裂者的恐怖中解脱的那些秦岭的人们，会不会把孙雯当做英雄看待呢？
“开什么玩笑……别开玩笑了！混账！这是什么三脚猫剧情，傻逼作家才会写出这样的小说。”
无论是颂词还是名誉，孙雯都不需要。
她并没有祈求过这样的结局，但这又是最正确的结局。没有办法去改变，就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孙雯的决断是正确的，必死的人死了，该活下去的人活下去了，如果这不是“正义”的话，那么什么才是“正义”呢？
曹林说过，他想要成为孙雯的守护者，同时也问过孙雯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她当时没有回答，她当时不敢回答，她的梦想太天真了，天真到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相信她。
——拯救世界。
那个时候还不明白。名为“正义”的词语，会夺走自己什么，会让自己的双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爱国主义”将父亲的生命夺走了，而“正义”则将师父一般的人杀死了，这两种理念，又害死了曹林，将一个小女孩永远的埋藏在了冰雪之中。那种血淋淋的触感残留在手上，把孙雯缅怀他们的权利也夺走了。
自己所深爱的人们，无论是他们的声音，还是他们的面容，已经无法怀着平静的心情去回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声音永远会在噩梦中折磨自己。因为无情的判断，而又自私的夺走他们生命的孙雯，永远都无法得到原谅。
手刃喜欢的人，手刃自己的师父，手刃自己的亲人，恐怕接下来，她将会审判自己的生命。二者就是孙雯在追逐理想的路途中所招致的恶果。但如果现在就选择放弃，那些人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自己必须沿着这一条修罗之路继续走下去。
必须接受这一切——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接受这个诅咒，也接受这种愤怒。然后，祈求着有朝一日在泪水已经干涸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得到偿还。
如果承担在自己双手上的这一份残酷，是人类所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的话，自己应该也有能力做到。
这就是孙雯这名少女的人生转折点——
是她决定走上那条脆弱的，令人畏忌的同时也是坚定不移的道路的早晨。
“孙雯，在吗？”
传呼机内响起陌生的声音。
“我是指挥官苏傲倪，几个小时前，日军在东三省开始了全面进攻，请务必于今年12月赶往重亲市，我们有关于盘古之战的事情要商谈。”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提供方：满洲国江上军/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读取人：███
保密状态：█级
数据传输中……
正在破获摩斯密码……
翻译中……
获取信息成功……
●加茂部队：又名731部队，全名为日本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对外称石井部队或加茂部队。是侵华日军假借研究内容主要以研究防治疾病与饮水净化为名，实则使用活体中国人、朝鲜人、联军战俘进行生物武器与化学武器的效果实验。
●撕裂者：凡人升格为奥术师的失败品，这种生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嗜血的怪物，这种能力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递给被撕咬的对象，从而达到壮大势力的效果。这种症状的出现源于一种病毒，孙志磊在布尔什维克时期为该病毒的主要研究者。
●布尔什维克：是列宁创建的俄国无产阶级政党。苏维埃俄国建立后在1918年改名为共产党，因此俄国共产党也叫布尔什维克党即俄共。
●契卡：全称为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简称全俄肃反委员会是前苏联的一个情报组织，于1917年12月20日创立。该组织是因为列宁在俄国十月革命成功后，要求捷尔任斯基创办一个可以“用非常手段同一切反革命分子作斗争的机构”而创立的。表面是情报机关，私底下则是培养奥术师的部门。日后“克格勃”的前身。
